腹部從昨日就開始隱約作痛。
今天做了場手術,明明也沒有很久,可是墜痛愈發明顯。
我躺在床上,任由思緒飄蕩。
也許,孩子也感受到了媽媽的痛苦。
他要是個聰明的,應該自己選擇回到天上。
因為媽媽給他挑錯了爸爸。
在和程懷仁對峙前,我好像還不死心。
分明在知道我懷孕的時候,他是那麼興奮。
他手舞足蹈的像個孩子,把我小心翼翼的抱起來,顫抖著說:
「老婆,我們有孩子了!我要當爸爸了!」
他那一刻的真心和開心,比真金還真。
可他對我的背叛,亦是鐵板釘釘。
即使我曾是主張不婚不育的智者。
可是入了愛河的智者,也淪為了庸人。
我反複思考著這段婚姻的去留,以及孩子的去留。
如果沒有腹中的孩子,我能毫不猶豫的揮刀斬情根。
可是孩子已在我腹中三個月了。
B超室的張醫生給我做四維彩超時,他就在我肚子裏不停歇,死活捂著臉不肯給醫生看。
張醫生打趣:
「金主任,這指不定是個閨女兒,瞧瞧這害羞的樣子,多可愛~」
最後,我還是看清了他的臉。
明明閉著眼睛,卻和我小時候睡著的樣子一模一樣。
我感知不到胎動,但是在那一刻,我清晰的感受到了血脈相連。
這是我的孩子~
我熱淚盈眶,為愛情的結晶,也為生命的神奇。
他才不是張醫生說的閨女呢~
我看清了,那是個小男孩兒~
我和程懷仁的小男孩兒~
程懷仁小我三歲,都說女大三抱金磚,他把我寵得比金磚珍貴幾萬倍。
我們甚至都商量好了,一定要生兩個,若能一兒一女最好。
他哄著我說:
「老婆,我爭取讓你三年抱兩~」
「死開,你是嫌我不夠命長,怎麼著也得緩兩年再生二胎~」
「好好好,隻要老婆你肯給我生孩子,我把命都給你!」
「胡說啥呢~我又沒說不給你生~」
......
我因為痛經,需要長期服用避孕藥。
因為程懷仁,我也想著自己趁年輕,早生早恢複,回頭好懷二胎。
結婚後我就停了避孕藥,停藥三個月後我做了詳細檢查。
確認沒問題我們便不再采取避孕措施。
那時候,程懷仁恨不得每天栓我褲腰帶上。
每天都提前蹲守在科室門口,等我下班造人。
同事們都打趣他:
「哎喲喂,小程又來接你家金主任啦~」
「金主任,你的小壞人老公把你看得比眼珠子還珍貴哦~金主任加油!」
婦產科的醫生和護士,都擠眉弄眼捂著嘴笑。
笑著笑著又都麵紅耳赤。
本來我沒什麼的,平日裏聽她們這些小澀女講葷段子,我都能波瀾不驚。
現在打趣對象成了我自己,倒真給鬧了大紅臉。
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在備孕了。
每每這個時候,程懷仁白如雪的臉上便會泛起淡淡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後,好看極了~
要不是場地不合適,我都想抱著這麼可愛的小奶狗啃幾口。
偏偏程懷仁還笑著拉我:
「金主任,咱能快點不~」
在一片哄笑聲中,他拉著我飛快的跑起來。
程懷仁每日的蹲守,像極了等著吃糧的小狼狗,怪招人笑的,可我這個主任的臉麵和威嚴是蕩然無存了。
我三令五申不許他再去醫院接我,他才勉強答應。
他到底是如何在一邊和我造人的同時,和陳木兮造人的?
造人就算了,還愚昧無知的給人小姑娘買緊急避孕藥。
得虧陳木兮是個惜命的主兒,知道打120求救。
不然等她在家發現大出血,說不得就休克後一屍兩命。
一夜未眠,又做了台手術,身體已經疲憊困倦到不行,我卻毫無睡意。
腹部的疼痛隨著我的心情愈發明顯。
宮縮一陣一陣,漸漸密集起來,在一股潮濕湧出時,我竟有股淡淡的喜悅。
躺在床上沒有動彈,潮濕更加明顯了。
連小姑娘都知道出血了打120求救,我一個婦產科醫生,不能任由自己出事。
起身的時候,腰背發酸,竟有些直不起來。
我扶著腰緩緩走向衛生間。
果然,見紅了。
好在量不算多,同月經量差不多。
但是,八成保不住了~
三個月了,胎像一直都穩得狠,今天竟有了先兆流產的跡象。
也許是之前長期服用避孕藥,傷了身體吧。
畢竟之前就沒想過結婚生子,能用避孕藥緩解痛經之苦,不要太方便。
但是,我選用的長期避孕藥,相對來說對身體副作用極小。
按道理,我這壯如牛犢的身體,不該這麼虛啊~
我摸著平坦的小腹:
「兒啊,這就是緣分吧~媽媽對不起你!回頭挑個愛你的爸爸媽媽吧~」
猶豫再三,我還是撥通了程懷仁的電話。
孩子是承載著我和他的愛才來到我的腹中,如今要離去,我想,該替兒子同他爸爸告個別。
可是,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程懷仁能半夜接陳木兮的電話,卻不接我的......
既如此,那就算了吧。
我從不踐踏自己的身體。
直接叫了輛車去了醫院。
看到我又打馬回來,護士長顧甜都懵了。
來不及多問,她在看清我扶著腰,走路都艱難時,立馬推了輛輪椅過來把我扶了上去:
「金主任,你哪不舒服?」
「先兆流產,孩子應該保不住了,安排手術吧。」
顧甜推輪椅的手一頓,立馬給我聯係祁聰,準備安排手術室。
即使我墊了片護墊,血水還是從兩股之間流出,漸漸濕透了輪椅,一路滴答在產科的走廊,跟著我走了一路。
像極了當年程懷仁為了救我,右手被劃傷後滴落一地的鮮血。
那天,程懷仁的血滴落在地磚上濺開,濺起的血沫暈染著我的綠色手術服,紅的花、綠的葉,鮮豔動人。
他即使被割傷了,依舊死命握著匕首不讓發瘋的家屬靠近我。
他的臉因為痛苦急劇扭曲,大冷的天,汗珠從他額頭鬢角處滑落,滴在了血滴上,氤出白色的花心。
如今,血滴落的方向相反,一樣的鮮豔,但不再動人,隻餘刺目。
如同我和他背道而馳不會再相交的婚姻。
當年人聲嘈雜,我聽見了我倆狂跳的心跳聲。
如今,我滿耳朵都是血滴答滴答的聲音,越來越快。
我的心跳也隨著清脆的滴答聲加速了......
沒能撐到手術室門口,我就暈了過去。
最後一秒,隻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在走廊上跑的腳底都快起火。
可是他離我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