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用紅布包裹著一個一個小籃子,上麵用紅線打著漂亮的蝴蝶結,沉甸甸的包裹提在手裏,一個個的不由得露出了真心實意的微笑。
可以說整個村子的人都來了,除了村長。
村長一直不讚同村裏的習俗,一心禮佛。
他說判官大人喜歡誠意,而不是血腥氣,這不又去參加縣裏一月一次的禮佛。
大家都嗤之以鼻,那要是村長說的有用的話,為啥他沒有發財?
【節哀啊,嬸子。】
大娘胡亂點著頭,還沒從發財的欣喜中緩過來。
這老爺子死的值啊,當天晚上自家菜地裏就挖到了一箱寶貝,改明兒下葬了搬到城裏,給大小子轉個好點的學校。
我跟著大伯,隻見他喪著臉招呼著人坐下,雖然已經按照大仙的方法做了,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感覺心裏毛毛的。
我趴在大伯頭上好奇的看向周圍:
一共擺了八桌席,六道葷菜三道素菜,露天下是一片喜氣洋洋。
說來奇怪,輕輕一踩我的腳印就留在了菜盤上。
有人傳來一聲驚呼,接著是碗掉在地上劈裏啪啦。
大娘心疼的破口大罵,【要死啊,砸壞了老娘的碗改明兒上你家拿回來。】
沒人理會大娘,隻聽見一聲尖叫,接著所有人炸開了鍋。
【有鬼啊!】
大伯也白了臉,直愣愣的看著桌上的慘象:隻見桌上幾乎所有白瓷的碗的邊緣都扣了一個漆黑的爪印,就像是某種爪子尖銳的動物留下的。
但是在場的幾乎都見過老爺子慘死的樣子,對他那雙瘦的漆黑、幹枯的手有著深刻的印象。
在這一瞬間,仿佛是腦電波同頻,所有人腦海中浮現的都是爺爺幹枯尖銳的手指。
【請半仙!快去請半仙!】
所有人忍不住頭皮發麻,涼意從尾椎竄上來。
王麻子碰翻了椅子,連滾帶爬吼著。
鬧鬼的事情傳開了,半仙被人從床上挖起來,趕到的時候人幾乎都都走 光了。
對他們來說,今天的席麵錢已經拿到了,他們隻不過是為了‘封口費’而來,現下鬧出了事情,再留下來圍觀簡直就是吃力不討好。
偌大的院子裏就剩下三三兩兩膽子大看熱鬧的人,隻見大伯也白著臉遞給半仙一支旱煙卑微的彎著腰,【您可得救救我啊!】
大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股腦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說了個遍。
他一邊說,我一邊笑。
可笑真是可笑,自己做了壞人害人卻還害怕成這樣。
半仙捋著假胡須,一擺手:【小事一樁!】
【阿媽,是爺爺回來了嗎?】
大兒子躲在門後問大娘。
大娘眼皮一跳,不由得瘮得慌,一拍自家兒子的腦門。
【長生,不要亂說話。】
娘倆偷偷看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那個小孩能看見我。
我好奇的看著半仙要來一碗黑狗血,嘴巴裏念叨著什麼,接著從衣襟掏出了一張黃符。
也不知怎得黃符開始自己開始燃燒,半仙用食指和中指並攏快速攪勻紙灰,和黑狗血均勻後變成了一碗黑乎乎,粘稠的液體。
半仙說把它喝了冤魂就不會起殺心,隻要熬過頭七就好了。
我輕輕跳到半仙手腕聞了聞,忍不住腦袋一陣眩暈。
王麻子也捏著鼻子喝了一碗,這下幾個人的心終於可以放回肚子裏了。
他們沒發現,喝下去的黑狗血裏麵拌著我的毛發。
已經將近半夜,大家散的散回家的回家,大伯恭恭敬敬把半仙送走終於鬆了口氣,我趴在了大伯旁邊目送著他入睡,忍不住興奮起來。
滾燙的熱氣澆在身上,暖洋洋的。
隻見大伯被抓著四肢強行洗涮,爺爺沒有一絲眼白的眼睛黏在大伯身上。
【洗涮幹淨,多吃點好上路。】
大伯開始發抖,環顧四周有些絕望,【怎麼又來了!】
他被翻了個麵,看見旁邊的王麻子。
王麻子比大伯壯了不少,洗涮幹淨之後王麻子才敢問,【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被關在了豬圈裏麵,一起的還有喝了黑狗血的幾個。
漆黑的豬食倒入食槽,對他們而言就像是有巨大的誘惑力一樣,吭哧吭哧大口吃著,肚皮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
【大仙的方法不管用啊!】
好在爺爺隻是給他們洗涮幹淨,並沒有要宰殺的意思。
我也入夢了,蹲在爺爺肩膀上冷冷的看著這幾人,一個也別想跑。
吃飽喝足,有人陪著大伯鎮定了不少,【老爺子的冤魂作祟,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王麻子親自被拉進了夢裏,這下他終於相信大伯說的話了。
平日裏熟悉的村莊變成了吃人的地獄,他驚駭的發現外麵來來往往的人,都是這些年家家戶戶供奉上去的‘年豬’。
爺爺每天蒙蒙亮就開始在外邊磨刀,聽的大伯一行人頭皮發麻。
我默默跟著他們,老鼠反抗起來才好玩呀。
他們計劃著不吃飯逃跑,但是明明烏漆嘛黑的豬食卻對他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短短兩天,大伯已經胖了一圈,王麻子更加是走不動路。
夢裏的作息時間很規律,隻要入夜就不會有任何人煙,任憑他們怎麼嚎叫都沒有人搭理他們。
大伯氣哼哼的用頭拱著王麻子,【醒醒,再不跑就要上桌了!】
王麻子等人呼聲震天毫無動靜,大伯上下眼皮也在打架,但是求生的欲 望迫使他強行保持清醒。
拖著沉重的軀體往後倒退蓄力,大伯一鼓作氣砰的一聲撞在了柵欄上,眼冒金星。
我蹲在柵欄上冷冷的看著,一個不留神掉了下去,正好砸在了大伯的腦袋上。
大伯甩了甩頭,我往後一跳蹲在角落朝大伯齜牙。
大伯看見我有些難以置信,驚恐的往後縮:【狗蛋,你難不成死了之後也被拉進這地方了?】
見我沒有傷害他的跡象,大著膽子湊近了我,我沉默的盯著他。
大伯徹底放下了心,或許是有些心虛對我做過的事,他苦口婆心的解釋著,【老爺子生前最稀罕的就是你了,連我家那小子都比不過,我這也是為了你好,離了老爺子你也隻能流浪,你也不願意和老爺子分開吧?正好也能替老爺子給我們做出最後一點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