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發著抖,肥碩的大肚腩劇烈的上下起伏,屁股底下逐漸流出了一灘透明的液體,和空氣裏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讓人作嘔。
我一點都不害怕,興奮極了蹲在大伯身邊朝他笑,他沒有搭理我。
爺爺看見我把我拎了起來,【怎麼跑到裏麵去了?】
他拍拍我身上的草屑,笑眯眯的親了我一口,【狗蛋乖,爺爺帶你吃好的。】
大伯被狠狠丟了回去,他哀哀的叫喚著。
刺耳的豬叫幾乎要把人的饞蟲勾起來,我吸溜著口水撇過了頭,沒有人理會大伯的吼叫,我埋在爺爺懷裏舒服的眯著眼,【吃肉肉,吃肉肉!】
嗩呐聲由遠忽近,我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靈堂裏似乎不隻有我。
我借著微弱的燭光,終於看清了,原來是大伯直挺挺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完全浸濕。
他深吸一口氣,驚駭的發現自己置身靈堂後,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原來夢境也會照進現實。
被驚醒,我預感要出事了,連忙躲到了角落的大籃子裏。
果然,不一會兒嘈雜聲逐漸變大,大伯浩浩蕩蕩帶著人又回來了。
隻見大伯驚魂未定,指著爺爺的棺木大聲叫嚷,【老頭子沒死,他還活著!】
隔壁王麻子醉醺醺的打著酒嗝,這話一出一個激靈,【咋可能,那天我都看著老爺子咽了氣。我說水根,你該不會是因為...心虛吧?】
他的手在喉間比劃了一下,看著賤兮兮的。
大伯聲音打著抖,【我沒開玩笑,老頭子來找我尋仇了!】
這話一出,周圍一靜。
有人嘀咕,【昨天我們哥幾個親眼看見那老爺子死的不能再死了,這不能吧。】
在座的或多或少手上都沾了些關係,被大伯這一說不免心裏發毛。
【那你想怎樣?】
有人問。
我一雙眼睛死死頂盯著那群人,心中湧起了熊熊怒火,大伯究竟想做什麼?
【開館,我要驗屍!】
為了求個心安,跟著進來的幾人幫忙撬開長長的鐵釘子,棺木被一點點打開了。
爺爺安安靜靜的躺在裏麵,還保持著那天的死亡姿勢,軀幹被四肢死死環抱著,身體下麵隻墊了一張破草席。
一股難言的味道也彌漫開來,有人鬆了一口氣,【行了,別大驚小怪了,臭死了快蓋上。】
隻有大伯雙腿發抖,盯著棺木一動不動。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爺爺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一條縫,漆黑的眼珠死死的黏著大伯。
下一秒大伯指著爺爺爆發出銳利的尖叫:【老爺子壓根沒死!】
所有人包括我在內被大伯嚇了一跳,他們膽戰心驚的往裏看:爺爺雙目緊閉,還是那副樣子,但是幹枯的手指詭異的彎曲著比劃出一個七的數字。
靈堂內陷入了沉默,一股涼意竄上脊背。
【怨靈怒火要至親平息啊!】
王麻子哆哆嗦嗦吐出一句話,接著我的喉嚨一緊,大伯把我從角落提了出來。
【那就讓狗蛋平息老爺子的怒火吧。】
密密麻麻的目光如針紮,砰的一聲我被丟到了爺爺旁邊,接著棺材蓋被緩緩合上。
空氣逐漸稀薄,我摸索著拚命抓撓著板蓋喉間發出嗬嗬嗬的粗喘。
暈眩的最後一刻,我被摟進了一個幹枯的懷抱,對方一下一下撫著我的頭......
一雙小小的手小心翼翼把我抱進懷裏,稚聲稚氣安慰著我不要怕。
我渾身毛發豎起,狠狠咬了對方一口,濕 潤的血液流進嘴巴,又香又甜。
把我扔進棺材後,大伯像是鬆了口氣,隻當剛才的夢是幻覺,招呼著王麻子們繼續喝酒吃肉。
在他看來,村子裏不成文的規定就是老人給自己的子孫鋪路,又不是他一個人這麼幹。
之前也出過事,但好在村裏的半仙拿出了解決辦法,要至親獻祭平息冤魂怒火。
一身漆黑過後,我神奇的發現我能跟著大伯看清周圍了。
【水哥,別想恁多了,半仙可是我們村第一個帶頭...他活了這麼久都沒事,咱應該也不會有事。】
王麻子說的隱晦,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大伯沒有接話,但我依稀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之前聽爺爺說過,我們村叫做幸福村,鄰裏之間幾乎沒有紅過臉,更別提什麼年豬習俗了。
直到半仙從城裏回村,據說是坑蒙拐騙混不下去了。
但我們村的事半仙一說一個準,在村裏一傳十十傳百,逐漸建立起了威信。
十年前,半仙剛娶的老婆秀梅在年前死了,據說是夫妻倆鬧矛盾頭不小心磕在了桌角,沒一會人就涼透了。
這事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村,大夥都是熱心腸的人,哪看得下去這檔子事發生在村裏?
家家戶戶抄起了家夥什就堵在了半仙家門口,一定要他給個交代。
半仙雖然看著神色萎靡,但絲毫不見慌張,他振振有詞:【這都是命呐!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接著他把年豬一習俗細細解釋,側了側身讓出了屋子裏的一箱金銀珠寶。
大家都是窮苦百姓,哪裏見過那麼多的財寶?
半仙把財寶捐給村裏,家家戶戶都得到了不少好處,過了幾十年來第一個豐收年,就也不追究他說的是真是假。
於是這件事就這麼揭了過去。
發生轉折的是在第二年,村裏寡婦的兒子在臘月受風救不回來了,村裏的老中醫年紀大了耳背,寡婦在外麵敲門,硬生生等到兒子沒氣了。
給兒子挖墳的時候,居然挖到了一箱珠寶。
寡婦成了村裏第一戶遷走的人家,據說到城裏之後迅速用著手裏的錢開了一家店鋪,日子那叫一個蒸蒸日上。
這麼一來,村裏的人或多或少都紅了眼,但到底有道德感,沒敢幹出過分的事情來。
一年年過去,村裏年年都有老人去世,有人打了歪主意。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幹脆讓自家老人為子孫後代作最後一點貢獻。
家家戶戶都派了一個人來吃席,但我們村年前喪席不一樣,辦白事的要倒給禮錢給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