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嬤嬤想得淺,隻能繞著周長瑜這個賤種來安慰我。
而我隻得收緊五指,掌心刺破了也不在意,隻是心中極其嘲諷。
我有心將事情始末講明白,但猶豫半晌,我還是未曾說出口。
畢竟,重生一事,還是過於離奇。
我挑挑揀揀著,終究還是開口道。
“嬤嬤,最近我老是做夢,夢到瑜兒小時候,醒來之後我便總是睡不好了。”
“那時候,瑜兒他才那麼小一點點,卻病得厲害,一直不見好。可偏偏老夫人說什麼孩子八字時辰和我相衝,便硬是把他搶了過去。”
“說來也怪,過去沒幾天,瑜兒的病竟然就好了。好了就罷了,卻還是不讓我見。孩子大了,也與我生疏。”
我絮絮叨叨了很多,安嬤嬤聽著一時摸不著頭腦。
下一刻,我便話鋒一轉。
“說起來,近來,我看清楚了許多。瑜兒的長相,與我倒是也不大相像。”
我語氣幽幽,絲毫不覺得自己嘴裏冒出了什麼驚天之語,卻把一旁的安嬤嬤嚇得眼睛都瞪大了。
“或許是隨了侯爺?”
安嬤嬤語氣不定。
我垂下眼眸,輕輕笑了笑。
“或許?我要個準確答案啊嬤嬤。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替別人白養孩子。”
畢竟是跟在我身邊的人,不過我的一句話就知道了我的態度。
安嬤嬤趕緊接話,對我說,她有個兒子還在莊子上做活,可用。
“安知身份幹淨,況且之前一直養在莊子上,也沒幾個侯府裏的人見過!現在派出去辦事情,最是恰當!”
我點頭。
畢竟是有關嫡子的大事,其中必有安定侯本人的插手。
雖然事情的前後始末,我也知道了個七七八八,但現如今還是要再核實一番,必不能出任何的差錯。
事情不能驚動侯府的人,所以我要查,便必要用自己信得過的人。
突然,我心中閃過疑慮,眉頭微皺,當即就問了出來。
“我記得,嬤嬤你就一個兒子啊?當初,你不是說安知身體不好,怎麼就養在莊子上了?”
安嬤嬤語氣平常。
“安知與世子年歲相近,您本來說要讓這個小子給世子當伴讀的,可惜當初世子極其厭惡安知。”
“老奴也不想小姐左右為難,便主動推拒了。”
我細細地聽了,其中的門道也明白了。
周長瑜不喜安知,不過就是怕安知作為安嬤嬤的兒子,說是過去做伴讀,實際上是被我安插過去的眼線。
之後,安知得了侯府世子的厭惡,安排的活計自然艱難。
而偏偏安嬤嬤又體諒我,幾年下來都未曾對我開過口,安知的事情就這樣耽擱下來了。
我心中愧疚萬分。
我拉著安嬤嬤的手,語氣哽咽。
“嬤嬤,多年情分,你又何至於此!”
“這次,你也萬萬不可再推脫!等安知把事情辦好了,這件事了了,我就把你們一家老小的賣身契都還給你!”
安嬤嬤聞言,也淚眼婆娑。
她推辭不過,終究還是答應了我。
其實之前,我就提過歸還賣身契的事情。
可安家上下,皆是家生奴。
靠著我與安嬤嬤的情誼,放了她與兒子的倒是容易。
可要是大批量放出去,管不住是一回事,奴仆空缺一時之間也實在是大,再加上安嬤嬤也的確是不放心我,最後事情便還是不了了之了。
可如今,我倒是不擔心了。
等事情結束,整個侯府也就我一個正經主子了。
還要這麼多人幹什麼?
況且,前世安嬤嬤如此真心待我,那我如今還她一顆真心又如何?
等安嬤嬤心情平複了,我才繼續剛剛的話題。
“等安知來了,就讓他查安柳巷子那頭的劉娘子!那位,可是咱們侯爺的心頭好!”
我說得陰陽怪氣,末了,便是一聲冷笑。
那聲笑得安嬤嬤長歎了一聲,把頭埋得更低了。
“安嬤嬤,這件事,就交給你兒子去辦!仔細小心著,切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
“小姐放心!我肯定好好叮囑我那個小子!”
安嬤嬤信誓旦旦道。
我淡淡交代完周長瑜和他生母的事情後,便就又不禁想起上輩子那個與我不離不棄,一同受苦的孩子。
我想著,一時之間又愣了神,頗有些躊躇。
畢竟上一世,那個和我在破廟裏相依為命的庶子周長寧,如今還在府裏警小慎微著。
與我這個嫡母更是陌生。
我的心跳如鼓點。
這意味著,當初那具悄無聲息的身體,如今依舊鮮活無比。
“請三少爺過來。”
我聽見自己這樣淡淡又衝動地吩咐著。
但下一秒,我心中微動,又改了話。
“算了,還是明天早晨吧!如今不過半夜,就別折騰了。”
安嬤嬤聞言,心下奇怪,不明白我怎麼突然想起家裏那個透明又默默無聞的庶子。
但終究沒有多話,隻悄悄地領命出去了。
而我睜著眼睛,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