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是靖安侯府的書意,不再是百花樓的花魁娘子忘憂。
我隻是巧娘。
被毀了容貌,渾身是疤的巧娘。
虎子家是真的窮,隻有一間破破爛爛,還漏風的茅草棚。
草棚裏,連一張床都沒有,隻有一堆幹草鋪上了破破爛爛的床單,一床滿是補丁的破被子,幾個陶罐,幾個豁了口的破碗。
他把唯一的草堆留給了我,在屋簷下用幾根棍子,搭了一個......類似狗窩的地方,鋪了幹草,當做床了。
讓他回屋子睡,他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我聽隔壁嬸子說過的,隻有媳婦,才能一起睡,姐姐,不可以的,對姐姐不好的。”
我有些酸澀,他是怕壞了我的名聲。
沒幾日,他不知從哪裏拖了塊門板回來,用石頭墊高,將門板放上去,鋪上厚厚的幹草,將洗得幹幹淨淨的破床單墊上。
“姐姐,床,睡床,舒服,傷口,好得快。”
他衝著我咧嘴笑。
為了讓我睡得舒服,他忙得滿頭大汗。
養了些日子,我傷口結痂了,能下地了。
我便幫著收拾院子,為虎子和趙婆婆洗衣,燒水,做飯。
虎子每次見我幹活,就把我趕走,讓我去休息。
他勤快,幹活也是一把好手。
每天都打些柴火,挑到城裏去賣,換幾個十幾個銅板回來。
“姐姐,給你。”
他每天都將所有的銅板交給我,憨憨地朝我笑。
我接過,將銅板都存到陶罐裏。
那天,他看到村裏的孩子手裏拿著一串糖葫蘆,饞得流口水。
第二天,他就買了一串糖葫蘆,悄悄藏在我被窩裏。
他把他認為最好的東西給我。
我將糖葫蘆從被窩裏拿出,衝著躲在屋外的虎子招手。
“虎子,我們一人吃一顆,好不好?”
他盯著糖葫蘆直咽口水,卻連連擺手。
“不,姐姐吃,虎子不愛吃糖葫蘆。”
我朝他嘴裏塞一顆,他眼睛瞬間瞪得老大。
“好......好甜!”
我笑笑,是啊,好甜。
家裏多了一張嘴,讓本就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家裏,更是雪上加霜。
我想,我得想辦法掙點銀子。
思量了許久,我把陶罐裏的銅板都取了出來,跟著虎子一起進到城裏。
我買了些白娟,還有針線。
我的繡活不錯,可以繡些帕子來換錢。
又尋了個書齋,寫了幾個字給掌櫃的看,掌櫃讚我寫的簪花小楷很漂亮,可以給我一些抄書的活兒。
剛好談妥,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隻聽有尖銳的女聲,在大聲怒斥。
依稀聽到什麼“傻子”,“色膽包天”之類的詞。
一個委屈巴巴的聲音小聲的辯駁。
虎子個子高大,不說話,配上臉上的那條疤,就是一臉凶相。
他每次隨我來,都隻在門口捏著衣角守著,怕嚇著別人,不願進入。
我趕忙出去。
是一個穿著華麗的姑娘,帶著幾個丫鬟來逛書齋,卻見門口有一個大個子,在那鬼鬼祟祟。
那姑娘的丫鬟是個嘴巴厲害的,非說虎子是覬覦她家姑娘,欲圖不軌。
就差說虎子是個登徒子了。
牛高馬大的虎子,正耷拉著,像個巨型的小狗,被人指著鼻子罵。
“這位姑娘,你說我家虎子對你欲圖不軌,是他摸你了?摸你哪了?有何人為證?”
“若是我家虎子真的做了什麼有辱姑娘清白的事,咱們就移步衙門,想必官府會還姑娘一個清白。”
“若是沒有,還請不要妄言,汙了我家虎子清白,虎子心思單純,還請姑娘,自重。”
那姑娘臉色青黑,支支吾吾什麼都說不出,若是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虎子對她做了什麼,她名聲也毀了,隻得作罷,跺跺腳就帶著人走了。
虎子在一旁捏著衣角,滿是愧疚。
“姐姐......我真的沒有......我是不是做錯了,給姐姐添麻煩了......”
我朝他笑笑,“不,不是你的錯,你沒有給我添麻煩。”
“你沒有做就是沒有做,別人指摘你,不是因為你的錯才指摘你,而是指摘了你,才襯托她們高高在上。”
為何不去指摘別的人?
隻是因為,虎子一身破破爛爛,腦袋不靈光的樣子,比別人看起來好欺負罷了。
我正要帶著虎子離開,卻聽得一聲熟悉的聲音。
“書、書意?是你嗎,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