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嫿在孟家並不受到待見,因為她是表小姐,又是庶女出身,所以沒少受到拜高踩低的仆人的氣。
可是她對下人們都和和氣氣,卻是怎麼都看我不順眼,處處都要和我爭。明明對她不好的,不是我。
茱/萸簪子是陛下賞賜給相國府的。
孟矜給我,是因為我的生日賀禮他沒有準備。我向他討要,他隨手就從賞賜的寶物裏遞給我一件。
多難得,他還記得他遞給我的,是一支茱/萸簪子。
那茱/萸簪子用金玉製成,樣子活脫脫茱/萸的樣子,是西域能工巧匠所製。我曾經日日插在發髻上,隻因是孟矜給我的。
我低下頭,答:“好。”
可是我剛剛答應孟矜卻又叫住了我:“雲裳,你真的變了很多。”
我回過頭看他,暮色裏,他的表情很是奇怪,像是在擔憂我,又像是在諷刺。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我低聲答。我不知道孟矜怎麼還不滿意。他眼睜睜看著我被擄走,如今卻又好像在不滿我的改變。
“雲裳,很快你就會明白,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孟矜朝我走了過來,我卻下意識地後退。
他已經看出來我的抗拒,向前走的步伐遲疑了。他臉上唯一的一絲擔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和憤怒。
他還是這樣,對我沒有耐心。
我看到他這副樣子,害怕他還會再對我做什麼,我馬上就道歉:“對不起,我不會再打擾你們家了,我已經長大了,孟家的養育之恩我不會忘的,我明天就走。我沒有騙你,我已經跟相國夫人說過了。”
我本來以為孟矜聽到這個消息應該會渾身輕鬆,不再追究於我,畢竟我馬上都不會是孟家人了。
可是他卻看起來更生氣了:“雲小姐,你還真是大小姐脾氣。我真是看錯你了,你根本就沒有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囂張跋扈!”
“不過就是茱/萸簪子,跟你換一換,又怎麼你了?更何況她一直都寄人籬下,你就不能讓讓她!”
確實不怎麼,孟矜送的茱/萸簪子,我丟了還來不及。
看到孟矜這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我更加害怕。現在的雲裳,隻想離孟矜有多遠就離多遠。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
孟矜卻不聽我解釋,隻是三兩步大步走到了我麵前,扯著我的袖子就往他的房間帶。
“你過來,我今天必須把你這大小姐脾氣掰過來!”
看到孟矜這副樣子,我更加的恐慌。孟矜脾氣喜怒無常,這是我一貫知道的。
在大山裏,匪徒怕孟家來贖我回去,所以不敢真的弄死我。
但是卻又覺得孟家並沒有把我放在心上,所以對我態度很是惡劣。若是心情不好了,也會像這般拖拽著我離開地牢,在眾人麵前活活地羞辱我,以我的慘叫聲取樂。
孟矜也是如此,從前他就喜歡在眾人麵前羞辱我,以我的難堪取樂。
我嚇得馬上就求饒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矜聽了我的話,終於停住了腳步,他手一鬆,我的腿一軟,馬上就倒在了地上。
“雲裳,你到底怎麼了?”
這個時候我已經嚇得冷汗淋漓,我看著孟矜的臉,這張臉和山匪的臉不斷地重合。山匪頭子曾經赤倮倮地羞辱我:真以為自己是京城大小姐,不過就是孟家一條狗罷了。
“孟矜,孟公子,孟大人,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了,我再也不會讓你丟人為難了。”
我的嘴唇不停地哆嗦,漸漸發麻。
孟矜聽了我的話,這個時候終於仔細看起我來,他神色一軟,於是輕輕地扶起了我。
“雲裳,我並不是覺得你對我親近有什麼不好,隻是你畢竟是孟家的大小姐,而且······”
他正打算接著說什麼,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迎麵走來的是葉嫿和她院子裏的婢女。
看見了我,她有些驚訝道:“雲裳,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裏?你又來糾纏表哥了嗎?”
有了突然插/進來的葉嫿,我借機扯開了孟矜搭在我衣袖上的手臂。
孟矜瞪了她一眼,不耐煩道:“茱/萸簪子很快就會送到你院子裏。”
葉嫿故意做出委屈而害怕的樣子,柔弱道:“表哥,我的房間裏進了一隻奇怪的蟲子。那蟲子好大,院子裏的丫鬟們都害怕。表哥見識廣,又最是驍勇,你能去看看嗎?”
孟矜看了一眼我,又看了眼葉嫿,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垂著手跟著葉嫿走了。
“雲裳,你先回你院子裏去,有時間了我再來找你。”
孟矜一邊走,一邊丟下了一句話。很快,腳步聲和他們的身影都遠去了。
這個時候我感覺自己已經快累成了一攤,就仿佛走過了長長的山路。
其實我知道孟矜嘴上這麼說,卻並不會真的再來找我。就算他再來,也是等他哪天心情好了,突然又想起我來了。
從來都是如此,即使我軟磨硬泡,終於求得孟矜來參加我的及笄典禮,生日宴會。葉嫿也會想盡辦法地纏住他。
其實在我看來,那些都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小把戲,孟矜卻從來沒有拒絕過。
就像現在,不過一隻蟲子,孟矜依舊信了。
心碎的是曾經的我,現在的我隻希望孟矜離我遠遠的,越遠越好,我實在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的糾葛。
這一次能夠從山水裏逃出來,是我僥幸命大,可如果再來一次呢?我還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