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愛慕孟矜,可他卻對我避若蛇蠍。
原以為是性格使然,直到我被山匪擄走後向他求救,他卻堪堪隻因遠房表妹的一句“自導自演”便說與我素不相識。
自那以後,我再也不敢招惹孟矜了。
身份對調,我開始處處躲著他。
無人的角落,孟矜死死攥住我的衣擺跪著道,“阿裳,我錯了......”
我回京的那天,幾乎惹得整個京城的人都來觀望我。
以前人們也愛來看我,因為我總是穿著時興的服飾,梳著新奇的發髻,女孩子們看了回去便爭相模仿。
可是這次不同。我披著臟汙不堪的破布,頭上頂著枯草般凝結的頭發,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城門,像難民乞丐。
人們一路圍觀我,尾隨我,指指點點。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裏有奚落,有憐憫,有喟歎,我心裏卻早已無波無瀾。
從前的雲裳漂亮,鮮活,驕傲得像一隻孔雀。
可是她死了,死在了山匪日日夜夜的變態折磨之下,死在了風餐露宿的冰冷寒夜裏,死在了孟矜的無動於衷裏。
身心皆被摧殘,唯一的願望隻剩活著。
我緩慢地朝相國府走去,那裏是孟家,是收養我、答應我亡故的父母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的孟家,也是孟矜的孟家。
走了一陣子,在快到相國府的時候,一隊人馬攔住了我的去路,驅散了周圍圍觀駐足的人群。
我認得這隊人馬,是孟矜的侍衛隊,為首的不是別人,是建國大將軍的獨子左丘容,也是孟矜的好兄弟。
在以前,我纏著孟矜,把他纏得不耐煩了,左丘容就會把我硬生生拖拽出去。他不止一次受孟矜所托警告我:“阿矜根本不要你,你為什麼這麼不自重呢?”
不自重。
曾經他的這番話隻會讓我嘻嘻哈哈地圓過去,可是此時此刻我才聽明白那是刻進了骨子裏的厭惡。
再抬頭看他,我的臉卻感覺熱辣地疼,像被扇了一巴掌。
“雲小姐,阿矜要見你。”
他依舊如往常般用高高在上的話語砸向我。說完後他低頭看我,神色愕然。
大概是我過於淒慘,京城裏的大家閨秀哪個會有這般狼狽不堪的時刻?
幾天沒吃飯合眼,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是點點頭,繼續拖著無聲的步伐朝前走。京城的街道幹淨整潔,我走過的地方留下一串臟兮兮的腳印。
走出幾步遠,身後的左丘容叫住我:“雲小姐,你受傷了。”
我隨著他的目光低頭,不知何時我身上某處的傷疤破了,又流出汩汩鮮血,黑褐色的腳印染了紅。饑寒與恐懼裹挾,我早就沒有了痛覺,回望他,隻是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能做什麼呢?我流了血,可是身上那麼多傷痕,我連哪破了都不知道。
比起我逃亡路上的遭遇,這根本算不得什麼。刹那間,我心裏一涼——左丘容應該慶幸吧,以後我再也不會打擾他們兄弟玩樂,他再也不必對我露出凶神惡煞的嘴臉嚇退我。
到了孟矜的馬車旁邊,隨從要扶我進去,我卻驚恐地連連後退。在以前,能上孟矜的馬車不被趕下去,可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