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裏吧,在這裏說話就好。”
車裏的孟矜聞言掀起簾子,不耐煩地看著我。
他還穿著朝服,腰間配著鎏金製的腰帶,劍眉星目看起來英氣逼人,和披著臟兮兮的破布的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心裏一陣酸楚,在我被山匪綁走的這些天,他的氣質愈發矜貴,俊臉愈發攝人心魄。
比起我的寒酸落魄模樣,孟矜依舊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
孟矜的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變了神色,從不悅變成吃驚。
“你真的還是·····雲裳?”
我知道這會兒臟兮兮的我臟了他的眼睛。我低頭不敢看他,用沙啞難聽的嗓音回答道:“是。”
曾經我驕傲跋扈,甚至沒有人敢在我麵前提“養女”半個字。
孟家沒有女兒,而我的地位和孟家嫡女一樣,吃穿用度,哪樣不是京城最好的?
可是現在,即使孟矜用憐憫,嘲諷,厭惡的目光審視我,我也隻能乖乖低下頭。我現在才明白,沒有孟家的庇護,即使在山匪眼裏我也不過是一文不值的賤命。
孟矜又露出以往那種嫌棄我麻煩的表情:“你就準備用這副鬼樣子回家?”
對啊,我就是用這副鬼樣子跋涉了幾百裏。
走在深山裏,路過的人見了我和見了鬼一樣。
沒有人願意施舍這副鬼樣子,我餓了就吃野菜樹皮,渴了就喝河水,才終於一步一步逃出孟矜推我入的那個地獄。
才終於走到孟矜麵前,讓他責問我為什麼這副鬼樣子。
孟矜看到我,吃驚,嫌惡,隻是覺得我有礙觀瞻,折辱了孟家的臉麵。
“對不起。”
對不起,從一開始,我就是孟矜華貴衣袍的一片汙漬。
孟矜輕聲嗤笑了一聲。
“你早點像現在這樣,何苦受罪?看來她說的不假,不吃點苦頭,你永遠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原來孟矜一直厭惡我,覺得我不似其他京城貴女,我的存在,是在辱沒孟家門楣。
“上車吧,你不是最巴不得和我同乘嗎?”
我不敢惹惱孟矜,在山裏的遭遇我再也不想經曆。
多少個夜晚,我一閉眼,就是臭烘烘的山匪伸著肥大的舌頭朝我臉上舔過來,於是我隻能苦苦睜眼到天明。
上了車,狹窄的車廂裏,我因為顛簸不小心朝孟矜靠近了些許。孟矜看著我惡毒地笑道:“雲裳,你現在好臟。”
我嚇壞了,馬上從座位上彈起來,跪在地上不斷朝他磕頭道歉。
在山匪那裏,他們用棍棒抽.打我,隻要我不停地磕頭道歉,他們就會大笑起來。
“京城的女人還不就是這個賤樣,跪著求老子放過她。”
可是卻也真的不再折磨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越說聲音越低,孟矜周身的氣壓也越來越低。
“你幹什麼!誰讓你這樣的!你給我起來!”
孟矜前所未有的生氣,我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膝蓋好疼,在山匪那裏跪久了,我的膝蓋早就有了一片瘀青,怎麼也好不了,下雨天還會刺骨的疼痛。
太疼了,眼淚漸漸在眼眶打轉。
不要落下來,不要落下來,他會怪我的。
我不停在心裏懇求,可是眼淚還是因為聚集太久砸落在了馬車的木板上,暈開一塊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