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金陵以後,我把東京的經曆都講給阿兄聽。
阿兄笑,卻不說話。
倒是次兄冷哼道:“想娶咱們黛黛,還得看看拳腳功夫能不能過我這關呢!”
“兄長!你萬不可對他刀兵相向哦!”我鄭重地叮囑他們。
阿兄支支吾吾:“那倘若,他對我們刀兵相向呢?”
“他才不會,他最愛我,絕不會傷害我的家人的。”我驕傲地抬起頭,滿心都是自信。
後來,我又去過幾次東京。
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十五郎陪著我。
我隻知道,阿恒越來越忙。
有傳言說皇帝屬意他為繼承者,所以想多曆練曆練他。
他不僅要管皇城司,還要管著邊塞多番戰事。
他平定了更北邊的烏桓,收複了幽州。
他征討西邊的犬戎,東邊的北漢。
“怎麼樣阿兄,今日有阿恒的消息嗎?”
阿兄總是笑盈盈的:“有,有,他又打了勝仗。”
慢慢的,阿兄卻不笑了。
“阿兄,阿恒打勝仗,你們不高興嗎?”
“黛黛,等他們打完了所有人,咱們呢?咱們會怎麼樣?”次兄忍不住問了我。
我先是一愣:“不會的,阿恒說過,不會傷害我和我的家人的。”
“那是阿恒說的,現在,他可是權傾朝野的淮安王。”
“不會的。”
再過了兩個月,我收到了阿恒的來信。
同時,父皇接到了宗主國的聖旨。
他們要借道去征討我們的鄰國,北齊。
朝廷裏開始議論,借還是不借。
不借的話,宗主國大怒,傾兵南下,國危矣。
借的話,幾十萬大軍從境內過,難保他們不會動什麼歪心思。
父兄焦慮不已。
一日,父皇叫了我去。
“黛黛,這次還是淮安王帶兵,依你看,能借道給他們嗎?”
父皇對阿恒的稱呼,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了。
“父皇你放心,阿恒承諾過我,一定不會傷害我和我的家人,況且他在金陵時,我們都待他極好,他絕不會做出那種背信棄義的事的。”我拍著胸脯替他作保,信誓旦旦。
皇帝說過,要將我許給他。
雖然沒有正式的旨意,但誰人不知我與他是什麼關係。
我這麼自信,父兄無奈之下,也選擇了相信我。
父皇打開關口,放他們入關。
他們與北齊這一戰,十分順利。
他又一次打了大勝仗。
我高興地數著日子,盼著與他重逢。
上次他在信裏說過,打完這一仗就來娶我。
他從未失約。
對我許下的承諾,他都做到了。
然而這一次,我卻沒有等到他。
我等來的,是重兵壓境,是金陵城危。
我去找了阿兄。
我的兩位兄長都穿上了戎裝,正在點兵場點將。
“阿兄,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北邊來了大軍?將我們圍住了?會不會是誤會?”
“阿兄,一定是誤會,阿恒說過,絕不會來征討金陵。”
“阿兄,你應該派人去問清楚,若是誤會,兵戎相見就不好了。”
......
阿兄沒理我,次兄忍不住推開我。
“黛黛,你不要再天真了,現在都兵臨城下了,你還要自欺欺人嗎?你的阿恒,已經不會來了!”
“不,我不信,我不信!”
我提著裙角一路飛奔,來到父皇的寢殿。
母後正在為父皇穿戴鎧甲。
“陛下放心前去,臣妾絕對不會於氣節上有所損的。”
“你......你與我少時結發,說這些做什麼。我寧願你帶著黛黛遠走高飛,以後就隱姓埋名過平凡的生活。”
“陛下隻管去,旁的,臣妾心中有數。”
他們看見我站在門口。
“黛黛,你進來。”
“父皇,母後......”
“黛黛,錯不在你,你不要自責。”父皇猜到我已經知曉現在的局勢了,沒有責備我,反而安慰我,“天下大勢如此,誰都不能改變,你沒錯,淮安王也沒錯。”
“父皇......”
入夜,城中亂了起來。
都說外麵已經開始攻城了。
往日裏喧囂繁華的金陵城,這時變得一團亂。
秦淮河畔的漿聲燈影都沒有了,有的是哀嚎,有的是嗚咽。
城中遍地是死去的百姓,還有士兵。
我呆坐在宮中的石階上,看著周圍逃難的人四下奔跑。
“黛黛。”
“父皇,您怎麼來了?”
“我已安排好,等會兒禁軍會帶你從小道出去,你安全後找一個不著眼的地方過平凡的生活吧。”父皇的神情異常疲憊。
“我不走,我要跟你們在一起。”
“聽話......你母後,你母後已經......”父皇指了指那邊,那是母後寢宮的方向,火光染紅了半邊天空,還有濃煙。
“母後!”我想掙脫父皇的手,卻怎麼也掙不脫。
“黛黛,你的長兄,和次兄......都已經戰死了,你一定要走,要活下去,要替我們活下去。”
“我不......我不......”
“不要去找他,他對你雖是真心的,但是他身居高位,身不由己......”
禁軍統領和幾個心腹這會已經換上了平民的衣服。
他們給父皇行了大禮,眼含熱淚。
“陛下珍重,我們一定會將公主帶到安全的地方的。”
我在眾人的簇擁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宮城的大門在我的眼前一點一點關上,直到我再也看不見父皇。
當晚,金陵城破,國君在宮門前拔劍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