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公主嫁與鄺黎為正妻。
是風風光光的從正門被八抬大轎抬進來的。
和我這個見不得光,連個完整的婚禮都不配擁有的青.樓娼女,是完全不同的。
像她這樣金枝玉葉的公主,為什麼會想見我呢?
帶著這樣的疑惑,我見到了公主。
公主不比我漂亮。
但她比我年輕。
公主看起來似乎也是剛剛及笄的年紀,活潑極了。
“這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公主看著我的目光慢慢都是嫌惡:“也不過如此嘛。”
“自當比不上公主你嬌俏可人。”鄺黎笑著刮了刮公主的鼻子。
公主被誇得心花怒放,又嘟起嘴巴:“可她長得太漂亮了,我都沒有她好看,我不高興怎麼辦啊?”
鄺黎輕飄飄的說道:“既然夫人不喜,那本將軍就毀去她那張臉吧。”
我猛地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鄺黎,你真要這麼無情嗎?”
他明知道,一個女人的容貌,究竟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而我更甚。
我一直將我這張臉,看成是我的全部!
我身無半分長處,無家世無背景,無才無藝,唯有一張傾城絕色的容顏。
曾經我問過鄺黎,他喜歡我什麼。
鄺黎說,他喜歡我的倔強、執拗、勇敢、無懼、堅強。
他說,既然我在意這張臉,那他也在意。
若有一天,我不在意這張臉,他便也不在意。
如今,我仍在意我這張臉。
但鄺黎......卻親口說,要毀了它!
“放肆!”鄺黎眉眼一厲:“你不過是個身份低賤的賤婦罷了,有什麼資格直呼本將軍的大名!”
我咬著牙,隻覺得心頭火起。
從前,我高興時叫他夫君,生氣時直呼他鄺黎,歡喜時叫他阿黎,難過時叫他將軍,他都不曾有半分惱意。
如今,隻說了鄺黎二字,就像是我侮辱了他一般。
他到底,把我看到低賤肮臟到何種地步?
我冷笑一聲,幹裂的唇已經滲出了血跡。
“將軍不必親自動手。”
我猛地拔下頭頂的簪子,死死地注視著鄺黎道:“既然將軍不喜賤奴這容顏,那賤奴自當遵從將軍吩咐。”
說著,我毫不猶豫的從左到右,從上到下,用簪子深深地在自己的臉上劃下一刀深深地傷口。
我的手因為疼痛而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哼一聲,隻死死地咬著牙,用冰冷恨意的目光注視著鄺黎和公主。
最後,我“當”地一聲把簪子扔到地上。
笑容燦爛的注視著鄺黎道:“將軍,您看這樣,您可滿意?”
空氣寂靜了許久。
鄺黎像是被嚇到了一般,愣愣的盯著我,一動不動。
好半晌,公主先反應過來,擰起眉,狠狠地掐了鄺黎一下。
鄺黎一個激靈回過神,臉色霎時極其難看。
“你,好得很!”鄺黎拍桌而起,滿臉怒氣:“既然你這麼聽我的命令,那我要你自刎,你當如何?”
“將軍。”我冷靜的看著他:“您真要我如此嗎?”
“自當為真!”
“哐當”一聲,鄺黎將掛在腰間的長劍直接扔到了我麵前。
“就用它吧。”
這是鄺黎從成為將軍起,就一直使用的長劍。
那時鉞國戰亂,民不聊生,他沒有錢買好劍,用的都是最容易折斷的便宜刀劍。
我擔心他在戰場上,會因為刀劍折斷而受傷,便用攢了好久的銀錢,給他買來了這把好劍。
他因我,將這把劍起名為守月。
用了十餘年,這把劍依舊削鐵如泥,未損分毫。
如今......
他卻讓我用這把劍,自刎。
我顫抖著手,拾起了長劍。
“將軍......您可知道,這把長劍,是為何名?”
鄺黎目光冷漠:“一把劍而已,有名又如何。”
我無視了他的話,繼續說道:“它名為守月。”
“它......”
我頓住了,嘴唇蠕動了一下,最終哀慟的笑了。
“我知道,您不記得了。”
“好,將軍讓賤婦做什麼,賤婦便做。”
我深吸一口氣,將長劍置於頸間。
我知道人向來追求生,懼於死。
我知道我在這人間,還有許多放不下的掛念。
可如今的我,已是萬念俱灰,不懼生死。
我閉上雙眼,剛要使力。
就聽到一聲急喝:“等一下!”
緊接著,我手中的劍便被牢牢抓住。
我睜開眼,便看到容婆婆站在我身旁。
她蒼老的手顫抖著,滿是皺紋的臉龐上帶著驚懼不安。
但她還是用力握住了長劍。
然後帶著我一起跪了下去。
“將軍,若您還記得奴婢這個奶娘,若您還記得奴婢哺養您兩年之情——”
說到這裏,容婆婆頓了頓,抬起頭雙眼死死地盯著鄺黎。
“那奴婢懇求您,這次放了......放了她,可好?”
容婆婆的眼中滿是哀求。
鄺黎的表情驟然變了變。
“兩年之恩?”他眉頭挑了挑:“這倒是不假。”
“可是兩年之恩而已,你覺得本將軍會在乎嗎?”
他露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
容婆婆抖得更厲害了。
立刻伏起身子:“奴婢......奴婢......”
容婆婆還未說完,鄺黎便走了過來,抬手攔住要磕頭的容婆婆。
“不過奶媽都這麼說了,本將軍若是不答應,豈不是太過於無情。”
他冷冷地斜睨了我一眼:“既然如此,那我便放了這賤婦吧。”
容婆婆頓時鬆了口氣。
我抬頭看他。
他離我很近,從他失憶那天起,我從未再如此近距離的看過他。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英武不凡。
我癡癡地看著,看著......
突然發現,他的眼角,有一顆極淺極淺的痣。
我的心臟驟然一緊,呼吸都幾乎停滯了。
“鄺黎......”我緊緊注視著他:“你真的是鄺黎嗎?”
鄺黎的表情僵住了。
容婆婆也瞬間瞪大了雙眼,抬手就捂住了我的嘴。
“你瞎說什麼!快給將軍道歉!”
我被死死捂住,卻還是緊緊地盯著鄺黎。
鄺黎沉默半晌,一甩袖子,冷冷地說道:“我看你是已經瘋了,竟然連瘋言瘋語都說出來了。”
容婆婆驚得差點跳起來,連忙按著我磕頭,一邊說道:“將軍,是賤奴們的錯,賤奴道歉,請將軍網開一麵!”
“哼。”鄺黎冷哼一聲,看向了我:“你們真的知道錯了?可我怎麼聽到,隻有你在道歉?”
容婆婆立刻推了推我,小聲道:“夫人,快跟將軍道歉啊!你要是一直這麼強的話,待會兒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我不說話。
鄺黎眸光越來越冷,許久才又開口,冷聲道:“本將軍原本還想著,若你能跟我認一句錯,求一句饒的話......”
“將軍不必再說!”我開口了,抬起頭冷冷地注視著他:“賤奴不認為自己有錯,絕對不會向將軍求饒!”
鄺黎頓時臉色一黑,怒聲道:“好,好得很!方淡月,你果然是個強種!我看你能強到什麼地步!”
“來人,扒去她的外衣,讓她在外麵跪著!跪到她認錯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