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屋,去到我常去的楊柳樹下,想平複一下浮躁的心情。雖說它已在這深秋裏零落盡了羽葉,隻餘下纖細曲折的殘枝。
而那本該無人的僻靜角落此刻正立著一抹淡雅的亮色,使我剛咽下的鬱氣又湧上喉頭。
她似乎在等我。
我深吸了口氣,打算折回去,卻被她輕聲叫住。
“姐姐。”
她用那個陌生的詞稱呼我,使我不由得又停住了腳步。
“什麼事。”我冷冷地說。
疊衣緩緩靠近了我,在我耳邊吐氣如蘭。
“他曾經笑起來,多好看呀。”
我渾身頓時僵住,森冷的寒意使我唇舌凍粘。許久我才終於艱難地開口:“你是故意的。”
“可他現在是如此庸俗不堪。”而她自顧自笑著,捂唇嘲弄。
我的妹妹楊疊衣,自生下來就與我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
即使同樣墮入青樓,她也依舊比我好運百倍。
就在我接待那個肮臟男人的夜裏,她被一個戴著鑲金麵具的男子看中,他為她豪擲千金,從此使她這鄉下姑娘一舉成為紅鴛樓的花魁,唯有真正的王公貴族才可一見芳容。
可晏輕不過剛剛及第,連官爵都未加封,又如何入得她的床帳呢?
——晏輕從未見過她,可她卻見過晏輕啊。
我不禁歎了口氣,或許那時每個晏輕送我回家的夜晚,都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在閣樓上冷冷垂下,在見不得光的地方翻湧妒火。
“你到底恨我什麼?”
我第一次問她,吐出這個困惑我已久的問題。
“恨你?”疊衣卻忽然笑出了聲。她笑得花枝亂顫,如此動人,“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我的姐姐。”
“畢竟沒有你這片綠葉的襯托,我又怎麼會有今天。”
她抬起頭,逆著日光睥睨我。
“隻是這綠葉,怎麼可以有自己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