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當我醒來時，周圍彌漫著濃烈的脂粉香氣，還有一個身穿簇花錦裙的中年婦人坐在我跟前。

“你還好嗎？”她見我睜眼，便滿臉和善地對我說道，“你的傷口我們已經幫你紮好了。”

我沒見過世麵，看著周圍精致的布景不禁露怯，小聲回答：“我沒事。”

她點點頭，又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楊青哥。”我老實說。

“清歌？”她品了品，隨即笑道，“好名字，以後呀，你就是咱們紅鴛樓的姐妹了。”

“紅鴛樓？”我迷茫地問，“是什麼地方？”

“你不知道？”她麵露訝異之色，“咱可是上京最好的青樓啊，來的都是王公貴族。”

我不禁渾身一哆嗦。

我竟變成了自己曾經最瞧不起的風塵女子。

我見到了疊衣，她此時正在大廳中撫琴，周圍圍了一群看熱鬧的鶯鶯燕燕。

她們都對疊衣的琴藝讚不絕口，沒想到進來了個這麼有才情的妹妹。

我急匆匆地跑上前去，湊近了她問：“疊衣！你沒事吧？”

而她拂開了我揪著她衣袖的手，淡淡答道：“嗯。”

我看了眼手心打鬥時沾上的灰土，不禁有幾分尷尬。

“她就是你姐姐？”一個女人湊在疊衣身邊，用輕佻的語氣調笑道，“怎麼這麼土氣。”

是的。我為了方便幹活，一直穿的都是簡陋的短衫。不像疊衣，雖說衣裳樸素，款式花紋卻十分大方。

隻是沒有人知道，她的衣服，都是我在深夜裏挑燈，一針一線織成的。

疊衣蹙起蛾眉，冷漠地瞥了我一眼，而後又低下頭去撫琴。

她並不想認我這個姐姐。

雖說早已習慣，我還是不免感到一絲心寒。

我與那婦人、或者說是老鴇說，我們是被賣來的，希望她可以聯係村子裏，讓爹娘把我們贖回去。

“贖回去？”不料方才還滿臉堆笑的老鴇一下子變了臉色，刻薄道，“你們來了我紅鴛樓，就生是紅鴛樓的人，死是紅鴛樓的鬼！”

無論我如何懇求，她就是不願鬆口。送衣服來的下人推開門，她便取了強行套在我身上。

“要麼說人靠衣裳呢，你這糙丫頭穿上也是個美人兒啊！”她露出驚歎的神色，也不知幾分是真心。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褪下黯淡的粗衣，一身鮮豔長裙勾勒出少女窈窕身段，一時不敢相信這竟是我。

——這也的確不是我。

我不願意、也不能夠繼續待在這裏。

不然晏輕回來的時候，就迎不到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