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著破爛粗裙,麵上還粘著方才打掃的黑灰。
而我的妹妹身清冷藍衣坐在桌旁,輕吹瓷杯上騰起的白煙。
“蝶依。”他總算穿體麵了錦袍,從床帳中出來,向她示歉,“讓你見笑了,這是我曾經的……友人。”
友人?
我心口一陣針紮般的刺痛,以至於幾乎維持不住唇角裝慣了的癡傻笑容。
蝶依沒有說話,自顧自用著早茶。晏輕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過客而已。
晏輕討了個沒趣,總算向我看來,目光中夾著幾分責怪:“青哥,你怎可如此無禮。”
“青哥是誰?”我拿著掃帚,故意揚起地上塵土,一副嬉笑模樣,“我是瘋娘。”
“你……”晏輕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小聲對我說,“我知道你在怪我,但蝶依是無辜的。”
我瞪圓眼,麵露不解:“我怪你做什麼?你能來照顧咱們的生意,再好不過。”
我看見蝶依捏緊了瓷杯,她向來是不願意聽見別人將她的事叫做生意的。
她嫋嫋娜娜地站起身,冷冷說了一聲:“送客。”
作為紅鴛樓的低賤下人,這一聲送客自然就是吩咐我。我於是用力推搡著晏輕,趕到房外去。
一闔上門,靜悄悄的前廊裏就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們也曾有過許多獨處的時光,那時我們穿著破舊但幹淨的衣服,坐在田野間的草垛上。
而今一別數載再見,一個錦衣粉麵,春風得意;一個滿身灰土,狼狽不堪。
我曾想過許多我們再會麵時的場景,卻從未料到是這樣窒息的沉默。
“青哥,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他滿眼複雜地望著我。
我打了個哈欠:“我叫瘋娘,公子別認錯了。”
“青哥!”而他不依不饒,向我逼近,“我考中了功名,自然會來接濟你。但蝶依她在這塵世間受了多少欺辱,我對她有憐憫之心,你難道就不能理解嗎?”
我覺得費解,畢竟我此時隻是個瘋子:“這又與我何幹?”
晏輕失望地蹙眉:“青哥你變了。你曾經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我變了?我掩在袖下的指甲深陷進肉裏,掐出血痕。
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我朝他扮了個鬼臉,撿起地上的掃把就扭頭往外走去。而他卻又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我眼眶酸澀,不願回頭去看那張曾日夜思念的麵龐。
他急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多幫我照顧一下蝶依吧,她是個被賣進來的可憐人。”
我深吸了口氣,甩開他的手臂,又因為太過用力而不慎撲倒在地。
失修的木板在我掌心劃開血淋淋的傷口,而我卻感受不到疼痛,隻顧顫抖著爬起,跌撞地倉皇而去。
他不知道,我也是被賣進來的。
而害我落到此番境地的人,就是被他放在心上的蝶依姑娘,我的胞妹楊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