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探望了裴宴的母親,頭發花白的老婦眼神不好,心卻明亮。
她知道我彎彎繞繞的少女心思,知道我隨裴宴雪雨風霜的十年,也知道裴宴心裏住著的那個姑娘。
她摸出一隻纏金鐲子,不由分說就往我手上套。
她說在她心裏,早已認定了我這個兒媳婦。
我淚眼婆娑,一聲「娘」如鯁在喉,終究是沒吐出來。
我在城南村住了三天,收了鄉親們幾筐青菜雞蛋,回憶和再見的話都說盡了,淚抹過了,馬都騎上了,裴宴來了。
他拉起我的手,二話不說非得帶我回去見他娘。
所以剛剛道別過的兩人默不作聲地又見了一次,老婦提起拐杖就打兒子。
裴宴也不躲,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隻告不孝。
木杖與皮肉接觸不住地發出悶響,最後還是我攔了下來。
裴宴將老母親接回了京城府邸,前腳剛安頓好,後腳就著急忙慌地叫我出來。
原是楚雲容醒了,不願嫁與裴宴,裴宴就放其自由。
裴宴的意思是,娘家和王府,哪處都隨她,將軍府的女主人是她,等她什麼時候願意了,隨時回來。
怎料她不安安分分回家,反而四處閑逛,還將這段親身經曆的奇聞軼事大肆宣揚。
裴宴被稱為鬼將,是有原因的。
殺伐果斷無人能及,即便是在大良,仇家也不少。
他不惜搶來的女子落了單,正是報複他的大好時機。
所以楚雲容現在失蹤了,八成是被裴宴的仇家劫了去。
他現在又需要我的幫助了。
我整理出一份長長的名單,和裴宴細細推敲一夜,順藤摸瓜找出了最有天時、地利、人和作案的人。
緊跟著那家人的行蹤線索,居然摸到了土匪窩子。
趕到的時候,楚雲容已和那土匪頭子拜了天地喝完合巹酒,成了清風寨的壓寨夫人。
立在一處山頭看了個大概,我樂了。
放著好好地將軍夫人不當,去當壓寨夫人。
楚雲容的腦回路還真是清絕。
就像我也不明白她為什麼去醫館抓了調理女子經血的藥,轉手送給了裴宴。
此時,裴宴死死攥著寶劍,手臂上遒勁的青筋暴起。
土匪窩子幾百號人,還有自製的土槍,這時候暫且忍耐下來,回去搬救兵才是正理。
不想他不管不顧莽了上去,一劍斬了門口的四個小嘍囉。
然後寡不敵眾,漸漸處於下風。
雖說他戰場上能以一敵百,但那是在有人配合他,且殺紅了眼的情況下。
裴宴啊裴宴,十年了,你還是沒長大。
他已負傷,我隻好衝了下去,這是搏命。
最後我們二人合力殺了十之八九的人,剩下的拿著短刀踟躕不前。
裴宴抱起嚇暈過去的楚雲容先行離開,留我善後。
其實我也受了傷,隻是不在表麵。
但我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剩下的山匪會將我生吞活剝。
我忍著臟腑傳來的劇痛,又將上前的幾人斬於劍下,殺出一條血路。
走出山門的那一刻,我噴出一口鮮血倒下了。
裴宴曾許我「周全」,今日他食言了,我們牢不可摧的聯盟破裂,我收回了對他的信任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