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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在勾欄活了十幾年,我清楚我臉上所有特質。
我知道做什麼表情會讓男子憐愛我,做什麼表情會讓男子記住我。
但是前生,為了那一句可笑的遺世獨立,我裝著端莊持重,裝著溫柔高雅,愣是端了好久。
真的很累。
我知道蕭訣會來找我,我不急。
果然,三更時分,蕭訣獨自來了翠梅居。
我故意做出驚訝的模樣迎接他:“穗穗拜見王爺,王爺,您不是在王妃那裏......”
蕭訣坐下,揉了揉額頭。
“這不是你該問的。”
“啊......”我又變得泫然欲泣,“是穗穗多嘴,請王爺責罰。”
“無妨,你起來。”蕭訣虛虛扶了我一把。
我順從他的意思,支起身子,還是跪在他身前。
蕭訣取出了那根琵琶弦。
“琵琶弦絲,以寄相思。是也不是?”
確實自戀,自戀至極。
我真想翻個白眼。
“穗穗贈王爺琵琶弦,是想對王爺說,穗穗願意一直待在您身邊,為您彈奏,別無他求。”
我略略羞澀。
“別無他求?”蕭訣哼笑,掐住我的下巴,“穗姑娘,就這麼容易知足?”
我真誠地和他對視,真誠地點了點頭。
蕭訣怔了怔,“你......”
我微微睜大了些眼睛,往前湊了湊,臉上一派溫柔,
“是王爺把穗穗救出勾欄,您是我的大恩人,但穗穗僭越,想向王爺求個賞。”
蕭訣微不可察地點頭。
我笑了笑,輕輕把臉蹭在他手心,
“穗穗此生,惟願能遇一知音,懂我樂聲,知我心聲,若能如願,便再無遺憾。”
“王爺,穗穗想求您做我的知音,可好?”
蕭訣沒有推開我。
良久,他指尖動了動,聲音略有點沙啞:“明日,你備好琵琶,隨我見一貴客。”
“對了,王妃那兒,你就別再去了,她不喜你,別又觸了她黴頭。”
蕭訣輕輕撫了撫我的臉,我臉上還有著崔邀月扇出來的指痕。
“待會兒我叫人給你擦點藥。”
這下,我終於看清了蕭訣。
原來,他喜歡的不是琴師樂姬,也不是世家貴女。
他隻喜歡聽話的、柔弱的、順從的、能給他帶來利益的女人。
像崔邀月,尤擅撒嬌耍賴,名門貴女,背後有大族清河崔氏支持;
而我假意示弱,隻願依附蕭訣一人,雖勾欄出身,卻有琵琶絕技。
我想笑,放聲大笑。
什麼樂姬,什麼崔氏嫡女。
通通都是個名號,噱頭而已!
去他的遺世獨立!
次日,蕭訣派人來了翠梅居,幫我描眉畫目,還讓樂工給我的琵琶上了一遍新漆。
“穗姑娘,隨我來。”
我跟著他們來了宣王府後園,初春時節,鮮花爭妍,陽光盎然。
園中涼亭有好些人,崔邀月一見我,下意識地要發作,卻顧及蕭訣,便生生忍了下來,手帕都絞成了麻花。
“您看,她就是穗穗,京城琵琶第一人。”
蕭訣笑著扭頭,我這才看清他身邊還有一個男子。
那人一身玄袍,發冠高束,眉目精致卻冷硬。
在上位者,不怒自威。
“對了,不知父皇在宮裏可安好?”
蕭訣同他搭話,他也隻是淡淡頷首,不發一言。
我抱著琵琶坐下,忍不住用餘光多看了那男子幾眼。
上輩子,我似乎並沒有見過這麼一個出挑的男人。
驀地,我看到了此人衣領上的暗金蟒紋,心下不由一凜。
涼國境內,皇子王孫雖多,卻隻有一人可配蟒紋。
攝政王,蕭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