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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扣著令牌上凸起明顯的水紋,跟著人一步步走在延伸向地牢的石階上。
“滴答、嘀嗒——”
粘膩的水聲瘮出我滿身雞皮疙瘩。
“史學學的怎樣?”
黑,隻有前麵人提燈散來的一點點光。
見我沉默,那光才團雲一樣回照過來,映出陛下半張側臉。
“還、還行。”我攥緊了拳,迅速接話。
“說說水氏。”
他目光輕飄飄從我手上掃過,平靜地回身繼續掌燈。
“我朝有三大世家”,我捏皺了宮袍的袖口,逼著自己走穩,“桑家行商,宗侯掌軍,水氏學士。三者祖上以命開國,太祖女帝立約,與三家共治天下。”
“水氏專出諫臣,文心不死。但在前朝......因謀害王儲而滅族大半,已經衰弱。”
“啊!”
短促但尖利的嚎叫直擊天靈,我猝然停步,卻被巨大慣性反推著重跌在石階上,距我一步之遙的人早就站定。
麵前是一扇沉重鏽蝕的鐵門。
我突然撲上去拽住了他的龍袍下擺,“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私藏令牌不交給陛下......我膽、我膽子小!求求陛下別嚇我,我經不起嚇的——”
我換了跪姿發狠地磕著頭,被不知什麼汙物包裹的石階邊緣仍舊尖利,我一下下砸得眼冒金星,狹窄的密道裏一時隻剩渾濁的“噗噗”聲,暫時掩蓋了門後厲鬼般的慘叫。
眼前的衣袍突然遠去。
“不進”,他的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嗤笑,“你別後悔。”
從額上流下的血流模糊了我的視線,但我還是透過大開的門,看見被懸吊在半空的人影。
渾身破爛,衣服好像長進肉裏,腕部至小臂徒餘白骨。極長的頭發蔓延到汙水橫流的地上,有某種動物順著發絲上下跳動。惡臭,身上的血從全身任何一個傷口處汙濁地溢出來,牆和地,滿是鮮血。
隨著陛下走近,那團不能被稱為人的東西突然伸出了一雙手,十指的指甲長到曲結,毫不猶豫地衝著他的脖頸猛紮下去。
我痛苦地捂住雙耳,試圖屏蔽血流時刺耳的聲響。
“你來了?哈哈哈哈你來了!你這個惡心的老鼠,你又來了!你又送上門讓我吃了是嗎?你還敢來!”
仿佛被岩漿烙過一次的沙啞嗓音一下下磨在我的神經上,我從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迅速起身衝到了門內。
“再不進來......”被扼住脖頸的人艱難轉過頭,額角青筋暴起,卻竟在笑,“你同擔弑君大罪。”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打下那雙手的。將喬紓抱在懷裏時,他被刺客劃傷的傷口被再度紮穿,鮮血染紅了潔白毛領,被撕開的衣襟下暴露出大量細細密密、一模一樣的傷疤,橫亙了大半個肩,向胸前蔓去。
突地有鎖鏈瘋狂摩擦的聲響,被懸吊的那人發狂般要撲上來抓我,喉中發出瘮人的“嗬嗬”聲。
“錦......錦?是你嗎?你來了,你來找我索命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來殺我,你快來殺我啊!是我該死,快來給我個痛快!”
我努力攥著喬紓的外袍,才勉強壓住渾身的顫抖。
“你連看她一眼都不敢嗎?”喬紓淡淡一笑,眼中分明是嘲諷我的無能。
“你為什麼不殺她!”
我終於控製不住狠狠掐上他的喉嚨,看著那張我在夢中剮過數千次的臉,我淚水橫飛。
“我問你為什麼不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