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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止沒騙我,第二日果然有人來吩咐,要把冷宮裏的那兩個“瘟神”扔到亂葬崗。
資曆稍微久一點的都不願意去,他們都說前朝餘孽被折磨了這些年,怨氣肯定煞人。
資曆稍淺的更別說,一聽到要運送兩具屍體,臉都嚇白了。
我便唯唯諾諾地站出來,“姑姑......我去吧。”
管事姑姑斜睨我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後點點頭。
“你倒是個有膽量的。”
翌日天不亮我就站在城門口等著,接過推車時,我的手不住地抖。
我慢步向城外走去,死死咬住唇,生怕哭聲泄出去。
我的幼弟,那麼小的孩子,本該無憂無慮的長大,娶妻生子,榮寵一生。
他本該百年之後,葬入皇陵。如今要被扔入亂葬崗,要我怎麼舍得?
我尋了個幹淨的小山包,一層層挖開土塊。
指尖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指甲好像斷了,滲出血絲。但卻不及我心中悲痛的萬分之一。
我輕輕揭下白布,小小的臉已經腫脹發紫。我呆呆地看著,良久才將他掩埋。
至於我的屍體,不重要。我打算隨便找個地方扔掉。正要回身,一道刻薄的聲音傳來,“沈嫣,我就知道是你。”
我僵住,呼吸停滯了一瞬。
宋銘寬闊的軀體從背後箍住我,像一隻吐著信子的毒蛇。
“阿嫣,你怎麼都不看看,旁邊那具屍體是不是你呢?”
我快要呼吸不過來了。誰有勇氣,看著自己,毫無生機的躺在那呢?
我顫抖地伸出手,揭開白布。
......這根本不是我!
宋銘詐我。
我擦幹眼淚,聲音微顫,“陛下什麼意思?沈貴人呢?這不是沈貴人的屍首!”
宋銘捏住我的下巴,神色晦暗,“阿嫣,跟朕演戲好玩嗎?你若不是阿嫣,為何肯運這兩具與你毫不相幹的屍體!
又為何,要為她的胞弟立衣冠塚呢?”
我掙脫宋銘的手,後退兩步連連磕頭,“陛下!奴婢不是故意做這些多餘的事的!是沈貴人於奴婢有恩,奴婢不忍其落個如此淒慘的下場。
後宮人人皆知,陛下憎惡前朝餘孽,若不是為了報恩,奴婢不敢違背陛下旨意!
求陛下,饒奴婢一命。”
我這番話,貪生怕死而諂媚。
宋銘眼中的光黯淡下來,諷刺道:“你的確不是她。你沒有她的半分氣度......三年,她從沒求過我。”
嗬,怎麼沒求過?我求藥的時候可謂是低到了塵埃裏,怎麼沒見他憐惜半分?
“奴婢鬥膽,想問一句,沈貴人的......”
“在冰棺裏,你要去陪她嗎?今日之事,你若說出去半個字,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宋銘冷冷瞥了我一眼,便坐上了回宮的車輦。
我則自己慢慢走回去。
回到住所時,霍止手裏抱著一盆月季,看樣子來了有一會兒了。
“這就是霍將軍的大禮?”月季是我最喜歡的花,我猜他也想試探我。
“沈嫣,這不是你最喜歡的花嗎?”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沈嫣”還是“沈煙”,隻能含糊不清地說:“霍將軍此話怎講?”
“沈嫣,你知道你的眼裏藏不住東西嗎?我第一眼就看出來是你了。”
我回敬道:“霍將軍不是認錯了嗎?您昨晚親口說的。”
霍止輕笑,堅毅的臉多了幾分孩子氣,“你能隨口胡謅,為何我不能?”
我一時沒話說,索性不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