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變數
比起“豬妖中竟然出了個醫師”更令我驚訝的是——江筠卿府上的這位豬妖醫師居然是個美人兒。
“此藥能白骨生肌,但有些疼,您忍著點。”
豬妖裏實在難有這樣貌美的,聲音也這樣好聽。我一雙眼睛盯在她臉上,壓根兒沒在意她說了什麼,隨口答了一聲“好”。
肩上傷口處涼涼的,還挺舒服。然而片刻後便鑽心蝕骨地疼起來,我沒防備,“嗷”一嗓子叫了。
門外的白鳥兒都被我嚇得驚叫一聲,美人兒卻麵上神色不變,下手也不帶停的。
“美人兒,醫師......啊啊啊......打個商量!”我手腳都被捆著,隻能淚眼汪汪地看著她:“您先停手行不?咱別用這個藥了,過兩日我恢複了,這傷口它自然就會好了的!”
犯不著疼這麼一遭啊!救命!
美人兒手下一頓,美豔的臉上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恢複?恢複什麼?巫力嗎?”
我一個激靈,腦子頓時清醒了,露出一個傻笑:“啊?什麼是巫力?”
“您可真能裝。”美人兒嗤笑一聲,繼續上藥:“這藥還可以加速巫力的恢複,您且忍忍吧。”
江筠卿是不可能讓她這樣做的,因為一旦我恢複了巫力,他便困不住我了。
我這腦子清醒了,這才發現這美人兒不對勁。她很不待見我,可是既然如此不待見我,又為何私自幫我?
難不成......
“醫師喜歡小王爺?”
果然,美人兒的目光立刻就淩厲起來,充滿戒備。
肩膀疼得要命,我努力擠出個和善的笑來,“別緊張,我可以與你做交易......”
“我沒那麼卑鄙。”美人兒嗤笑,然後沉著臉對我說:“想讓你快點恢複,是因為王爺中了巫術,這麼多年深受折磨。如今隻有你能幫他了。”
我一愣,巫術?不可能是我,更不可能是我那些早已逝去的族人,那便隻有那個奪了我族神物的人——
江朗!
我還是低估了狗皇帝的無恥。
巫族被滅後不久,英王伯伯便薨了,與他來往密切的人也相繼消失,就連王府舊日的奴婢小廝也都全換了。我原以為,江朗這樣做完便放下心來,故而江筠卿能承襲王位平安活到現在。
可他竟連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子都不放過!
我沉下臉色,“我多久能完全恢複?”
“六個時辰。”
......
已近亥時。
美人兒說得果然不錯,六個時辰過去我的巫力果然恢複,肩膀也不疼了。真是好傷藥,要不討一些來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我正琢磨著,便聽得腳步聲由遠及近——應該是江筠卿。
他再不來,我便要去尋他了。如此也好,省得我跑一趟。
白鳥兒依舊聒噪得很:“......哎喲明日會不會太趕了?您再考慮一下?要是——”
“別吵了,阿白。”
“......”
江筠卿走進來,白鳥兒在他身後撲棱著翅膀,難得安靜。
縱使他知道我就是玉惜枝,該裝的我還是要裝的。我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公子!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綁了一天手酸腳疼,您行行好給我解開吧?我保證不亂跑真的,這府上住的吃的這樣好,我巴不得在這兒呆到地老天荒!”
他冷笑一聲,“聽你的聲音,精神應該不錯,綁著也無妨。等傷好得差不多了,自然有人送你離開。”
我微微挑眉。他居然肯放我離開?還有方才白鳥兒說的“明日”是什麼意思?他與妖族混在一起,是不是也在謀劃著報仇呢?可是江朗用神物拿捏著他,身邊還有蜈蚣妖,他怎麼可能鬥得過?......
“不不不,我不離開!吃的住的這麼好我不要出去挨餓受凍!”
“......”他沒見過我這麼不要臉的樣子,約莫不大能受得了,轉身便要走。我哪兒能讓他走了呢?於是急忙大喊:“您別走!您——啊好痛——”
他還以為我扯著傷口,下意識折回來急忙掀開床幔。我一計得逞,勾唇一笑,留仙繩早就被我掙開拿在手裏,瞅準時機便往他身上一扔。
他被捆得結結實實,摔在床榻邊,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怒道:“你——”
白鳥兒也在一邊憤怒地嘰裏呱啦:“啊!你做什麼啊不準傷害——”
我下床穿好鞋子,掏掏耳朵,準確無誤地捏住他的鳥喙,“噓,太吵了。我害他做什麼?我要幫他解巫術呢。去告訴你的同伴們,收拾收拾好,待會兒帶著他一起離開京城,有多遠跑多遠。”
白鳥兒愣住了。
我鬆手,“快去。”
江筠卿怒喝:“不準去!”
白鳥兒瞧瞧他瞅瞅我,撲棱著翅膀在原地躊躇。
“發這麼大火做什麼嘛,不讓他去就不讓他去,影響不大。”我蹲在他麵前,將手指放在他的眉心處,“我先看看你中的什麼術,解了他再說......”
“不能解!”他死死地瞪著我,麵色焦急,“還有很多人中了巫術!”
我愣住。
美人兒沒給我說過啊!——不對,她是妖族,她才不管人族死活!
這是契奴之術,施術者有決定被下術者生死的權利。而且被下術者死了對施術者沒有影響,施術者死了,被下術者卻一個都活不了。此術惡毒,早已成了巫族禁術。
術一解,江朗必定察覺,江筠卿可以全身而退,其他人卻難逃一死。
我沉默片刻,磨著後槽牙走了。
他氣急敗壞地問:“你幹什麼去?!”
我踏出房門,沒好氣地回:“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