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故人
“江筠卿!”
我驚叫坐起,渾身冷汗。肩膀鑽心的疼痛讓我清醒過來——方才是夢。
“你終於醒了......做噩夢了嗎?別怕,已經沒事了。”有人掀開珠簾走過來,停在床幔之外。看身形聽聲音,應該是個清瘦的青年。
“你救的我?你是誰?”我警惕地盯著他,暗中攥緊簪子。
他身上並無半點妖氣,可凡人怎解得了蜈蚣妖的毒?
“替你解毒的人是我府上醫師,並不是我。”
......與妖混在一處的人族,更可疑了好吧?我將簪子攥得更緊了。
卻聽這青年輕輕歎了口氣,喚道:“枝枝。”
有喚我“小枝”的,有喚我“王女”的,有直呼我大名的,喚我“枝枝”的卻隻有那一個人。
我愣在當場,手不自覺地顫抖,簪子滑落在床榻上。
遇見誰都行,為什麼偏偏是他?我不願他與我再有交集,那樣隻會將他牽扯入危險之中。於是我小心躲避了他這麼多年......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一幔之隔,隻有模糊的影子。我不語,他不動。
腦子裏麵突然浮現出蜈蚣妖的話:“本座如今名為帝玄,不是什麼阿吳!”
我靈機一動,撩開床幔,對著他一笑,“小女子阿狸,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阿狸?”他蹙眉看著我,我不躲不閃。
八年過去,這人長得更好看了,不愧是令京城眾貴女癡迷的小王爺。隻是他向來不喜白色,如今卻一身白。
——誒,不對,等等,京城?
“呃......敢問公子,這是何處?”
“此處乃是英王府。”
“......可我記得我是在京城三十裏外的荒郊野嶺受的傷?”
“碰巧遇見。”
......編瞎話還是這麼敷衍。
“我我我!是我!”突然一隻白鳥兒飛進來,口吐人言。
我暗暗心驚——除了他那個“府上醫師”,居然還有隻鳥妖!他真的與妖族混在一處了?那麼他府上還有些什麼?他又想做什麼?
可是除了蜈蚣妖手下那一群,其他眾妖應該都不會與凡人接觸......除非妖王允許。
這白鳥兒撲棱著翅膀懸停半空中,一張鳥嘴對著江筠卿嘰裏呱啦:“王爺王爺,我厲害吧?三十裏地,我馱著她‘咻’半刻鐘都沒有便飛回來啦!要是再慢一點,縱使那豬豬醫術再高超,也救不回來她哩!”
豬豬?......恕我孤陋寡聞,實在沒聽過豬妖為醫的。倒也不是我歧視他們豬,主要是他們豬向來好吃懶做,雖然聰明但是不上進,修煉有成的都沒多少,更別提學醫了。
白鳥兒還在嘰裏呱啦:“那死蜈蚣真是作惡多端,看妖王陛下出關不啄死她!把她拿去泡酒!”
我輕輕挑眉。還真是與妖王搭上線了?
“太吵了,阿白。”
我一愣。
那隻大肥老虎已經不在了,他引以為傲的皮毛全都被血浸透,最後已經不白了。
“哦......”白鳥兒泄了氣,可憐巴巴地落在江筠卿的肩頭,閉了嘴。
我回過神,見江筠卿盯著我,於是又一笑:“哎呀,對,那死蜈蚣真的是作惡多端,我不過嘀咕了她一句長得醜,便差點兒死在她手裏。”
“是嗎。”江筠卿淡淡開口,“帝玄的毒太厲害,下次你若沒這般好運,便真的要命喪她手了。日後還是離她遠些吧。”
他這人,冷淡的時候多半是在生氣。我說我不是玉惜枝,隻不過是不想與他相認罷了。其實壓根兒騙不過他......還把人惹毛了。
還是快跑為妙。我硬著頭皮笑著點頭,“公子說的是公子說的是,我/日後定會躲著她走。哎呀,家中還有事,阿......”我現在叫什麼來著?......哦,想起來了。“阿狸便先告辭了!”
江筠卿麵色更冷了些,將一個東西拋了過來——我看清是什麼的時候,這東西已經牢牢將我捆上了。
“京中惡妖作亂,你身份不明,本王不可放你離開,你還是好好兒呆著吧。”
話罷轉身便走。
我看著身上的留仙繩:“......”
好好好,真是流年不利,虎落平陽,誰都來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