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媽媽

後來有一天，我爸破天荒早早就回到了家。

他買了一兜紅蘋果，還拎著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吃到的豬肘子，將一個很高級的紙袋子，鄭重遞到了母親的麵前。

我媽受寵若驚的接過，打開後拿出來欣喜的在身上比劃著。

那是一件紅色的連衣裙，緋紅色的花邊落在袖口處，直達腳踝的長擺尾，別提有多好看了。

她欣喜的換上裙子，在鏡子前不斷轉著圈，像個剛談戀愛的小女孩一樣，臉上洋溢著無盡的幸福。

“月月，媽媽好看嗎？”

我媽臉頰紅撲撲的，一臉期待的看著我問。

她迫切的想要在我的麵前，證明我爸還是愛他的。

我捏著父親硬塞在我手裏的紅蘋果，擠出了一抹微笑，點頭回答：“好看，我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得到誇讚的媽媽，興奮的抱著我親了一口。

她來到爸爸的麵前，輕輕拉著他的手，哽咽道謝：“謝謝你，國軍，我知道你還是在乎我的，對嗎？”

“當然了，你是我老婆，打是親罵是愛啊。”

爸爸緊緊將她擁入懷裏，摩挲著她的後背，笑著開口：“老婆，你還記得虎哥嗎？”

媽媽漂亮的笑臉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慌和不安。

“你說的是那個小混混李虎？你竟然還跟他有往來，國軍，你不是答應過我的嗎，不再去賭了，要跟我們好好過日子的呀！”

我媽似乎很害怕李虎，就連聽到他的名字，都嚇得臉色蒼白，呼吸瞬間急促不少。

“人家現在可有本事了，他現在是會所的大老板，你知道的，他一直都喜歡你啊！”

“如果你願意陪他去吃個飯，看看電影的話，不僅所有的債務都可以一筆勾銷，沒準我運道好，還能贏回來不少錢呢！”

她一臉不敢相信，旋即整個人像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陰霾一樣，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

“你是想讓我陪他吃飯，還是想把我賣給他？”

平靜而近乎絕望的語氣，在耳邊炸開。

爸爸不敢看媽媽，隻能訕笑著解釋：“老婆，話不要說的這麼難聽啊，既然有這麼難得的機會，你應該好好的利用起來，幫家裏賺錢，排憂解難才對啊。”

屋內，寂靜的落針可聞。

媽媽雙眼空洞，直勾勾的盯著窗外，一句話都沒再開口。

我透過木門的門縫，緊盯著媽媽的那張臉。

忽然覺得，她距離我好遙遠，遙遠到我快要抓不住她了。

“啪！”

清脆的把掌聲傳來，母親白.皙的臉頰，立刻留下了紅彤彤的手掌印。

他惱火的指著媽媽的臉，憤怒的咆哮怒罵：“我踏馬的娶了你，就是上輩子瞎了眼，一個大的賠錢貨生了個小的賠錢貨，你要是不願意去，就讓那個小的去！”

媽媽仿佛被一記重錘，狠狠的敲醒。

她惶恐的站起身，死死的拉著父親的手，拚命搖頭哽咽道：“月月才十四歲，你不能這麼對他，我答應你，我去！”

我不知道，爸媽打的啞謎到底是什麼。

隻知道讓母親如此恐懼不安的事情，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晚上，母親破天荒的摟著我，擠在狹窄的硬木板床上睡覺。

我側過頭，看著母親久久沒有合上的雙眼，試探著問：“媽媽，爸爸到底要你去做什麼，你要是不想去的話，我代替你去吧。”

媽媽的眼裏，閃過一絲悲愴。

她用力抱緊了我，哽咽搖頭：“月月，永遠也不要走媽媽走過的路，明白嗎？”

我搖搖頭。

媽媽說的話，太深奧太複雜，我根本就聽不懂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晚上，我回到家，屋子裏一片漆黑，似乎沒有人回來。

我推開門，躡手躡腳的走進屋子裏，小心翼翼的打開燈。

以往沙發上躺著的，都是喝的爛醉如泥的爸爸。

可今天不一樣，媽媽穿著父親送給他的那條紅裙子，平靜的躺在沙發上，好像睡著了一樣。

我去廚房煮了一碗陽春麵，端到了母親的麵前，想要叫醒她。

可是她睡的太死了，身體冰涼一片，好像不會醒過來了。

她的手裏，抓著一瓶已經空了的安眠藥。

牆上，我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重重摔在地上，被砸的粉碎。

我再也沒有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