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給我注射了鎮靜劑之後,我又昏睡了很久很久。
循環往複的夢裏,桐桐一直在朝我招手,他一點點朝著大海的方向跑去,我怎麼都追不上。
他說,姐姐,不要再愛他,他不值得。
下一秒,他就撒手跳進了浩瀚大海裏,被卷起來的巨浪無情地吞沒。
我再一次失去了他。
猛然睜開雙眼,一滴淚順著側臉流進衣服裏,我偏過頭去,連抬手擦拭眼淚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顧昀禮靠近我床頭,語氣雲淡風輕。
“桐桐的葬禮我已經風光大辦了,等你好了,我會帶你去墓地看他。”
這一點我確實不用擔心,反正顧昀禮有錢,肯定能讓葬禮辦的風光盛大。
我想著想著,嘴角竟然扯出來一抹微笑。
見我不搭話,他又開始急眼了。
“怎麼,不會說話了?信不信—”
“怎麼,又想拿弟弟來威脅我嗎?你忘了,桐桐已經死了。”
我的嗓音沙啞,很艱難地吐出來幾個字,就已經耗盡了全部的力氣。
顧昀禮,你可是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我了。
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值得我的妥協,哪怕是我自己的命。
男人目不轉睛盯著我,眼裏有嗜血的冷意,卻又一言不發。
忽然,他按著我的頭讓我靠在他的懷裏,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我的後背。
“我知道你現在難過,我可以不追究你說話帶刺。”
我內心覺得荒誕至極,這就是傳說的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嗎?
這個時候來表同情,扮演溫柔,未免太過於虛假。
我生硬地回答:“不需要。”
然後拉過被子我把自己埋在黑暗之中,拒絕跟他的進一步交談。
床邊的顧昀禮還沒有離開,不用說我都知道,他肯定氣得發狂。
這是我第一次無視他的存在,把他晾在一邊不理不睬。
換做以前,我是萬萬不可能讓他這樣的。
我們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直到他的電話響起來。
不用猜我都知道,是金思思找他來了。
她就像狗皮膏藥一樣,時刻不離開顧昀禮,生怕我搶走這個男人。
真想告訴她,這樣的男人我已經不需要了。
我叫來護士姐姐,麻煩她給我注射鎮靜劑。
顧昀禮見狀,皺著眉頭問:“你現在沒有發病,注射什麼鎮靜劑?”
我揚了揚頭,笑著說:“不打擾你們二人約會了,我自己睡過去就行。”
聽出來我話裏嘲諷的意味,顧昀禮臉色變得更臭。
他特意開了免提,金思思軟軟糯糯的聲音傳過來,她邀請顧昀禮一起看電影,逛街,最後呢?可想而知。
顧昀禮一秒變臉,輕聲細語哄著電話對麵那位,兩個人恩愛得羨煞旁人。
不過,我好像沒有什麼感覺了,就像一個局外人,在看一場無聲的戲劇。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他們之間的局外人。
顧昀禮臨走前,幽幽說到:“別亂跑,你知道我無論如何都能找得到你。”
他是那樣胸有成竹,倒顯得我有點不知所措。
這次,就不一定能找到我了。
夜深了,醫院外燈火闌珊。
我靠在窗邊,冷風吹拂著,讓人清醒萬分。
今天是我跟顧昀禮交往五周年紀念日,可他不在我身邊。
今天也是我愛上顧昀禮的第3657天,可他在跟別的女人柔情蜜意,難舍難分。
原來決定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心情是輕鬆愉悅的,心裏的解脫感油然而生。
樓下一輛熟悉的卡宴停下來,金思思摟著顧昀禮下車,想必不是來探望病人,隻是想炫耀一下她的戰利品。
我取下來左手的戒指,懸在空中一秒鐘後,鬆手讓它自由掉落。
戒指好巧不巧落在金思思頭上,害的她尖叫起來。
拿到戒指後,顧昀禮抬頭看,我們四目相對。
顧昀禮,這是我愛你的最後一天。
戒指歸還你,我們之間有始也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