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緣起

人妖之間的分界線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經劃分得足夠清楚，世間極少有人妖相處融洽的地方。

若其中一方長時間存在於另一方的地界，二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眼下這朵小山茶，看起來和人類相處得並不太融洽。

我流浪這許久，倒也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但大多是妖占了上方。

極少見人類能將自帶法力的妖折磨得這般淒慘。

靈力枯竭，倒是罕見。

小山茶將她的記憶盡數渡給我，以自己的花根為代價求我幫她報仇。

她說要那些欺負她的人生不如死。

本就欠著她祖上人情，這點小忙，我自然要幫。

我將她從鎖鏈水牢裏撈了出來，又做了個幻象替換。

[雲邊朝南百裏處，自有你的歸宿。]

小山茶卻搖搖頭，[我要留下來。]

我指尖繞過她的傷口，緩慢修複，並不為所動。

[為何？]

[我命數已盡，死前隻想看到這對狗男女統統下地獄！]

小山茶恨得真切。

我將一縷靈氣打入她體內，不置可否，[既然想留，那便留下吧。]

我懶得厲害，直接將魂魄附著在她身上，換了我的麵容，在青 樓裏當起了花魁。

一體多魂本不容於這世間。

小山茶將身體控製權給了我。

而她則縮在體內，用我的精氣養著，自然不會煙消雲散。

青 樓花魁的待遇也是極高，原本被摧殘的小身板，很快養出了肉。

頭三日，除了樓裏的老 鴇，無一人見過我的真容。

隔天，我著紅衣麵紗，在台上驚鴻一舞。

自此再沒出現。

人們口口相傳，很快眾人皆知萬花樓有一清倌花魁。

世人皆道：[紅蓮女，世無雙。]

小山茶不懂我這麼做的用意。

直到我來到了皇家狩獵的圍獵場。

我隱去身形，坐在樹幹上嗑瓜子，指著下麵的人群點了點。

[就是那人將你迫害至此？看起來並無多大本事。]

小山茶嫉惡如仇的聲音響在我腦海。

[就是他，還有和他同騎一匹馬的女人！]

視線望去，男子一襲明黃色的龍袍，烏黑的長發豎起，頭戴冠冕，係著明黃色的冠繩，劍眉之下，那雙眸子漆黑深沉。

身前女子笑靨如花，回首與之對視，柔情四溢。

我嘖嘖稱歎。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小山茶呸了一口：[狗男女！]

小山茶的記憶倒也精彩。

她與太子田野間相識，小妖心軟，救了瀕死的太子一命。

於是便被帶進宮裏成了太子側妃。

不諳世事的小山茶哪裏有那麼多心眼？

隻因在太子妃之前懷了胎，害得太子妃被皇後數落，被她記恨在心。

太子登基之後，太子妃不過略施小計，就讓皇帝削了小山茶側妃的身份，貶為庶民。

還不解恨的將其鎖在牢獄之中日日受折磨。

小山茶本想用著妖力逃走，卻不料早已被太子妃識破本體，用玄鐵鏈困住，日日從她身上汲取精氣，養護自己的身體。

實乃好一出狗血戲碼。

我丟了手裏的瓜子殼，拍拍手，從樹幹上跳了下去。

紅裙一角現出角落，草裏落了玉鐲。

驚動了不遠處的侍衛。

[誰在那裏？]

我驚慌失措地從藏匿之處現身，向背離他們的方向跑去。

回首一眼，與高位之上的男子遙遙相望。

我眼眶微紅，清淚劃過臉頰，至此消失在角落。

他失了神。

我站在樹幹上，見他將我的玉鐲小心藏進懷裏。

小山茶問我為什麼不現身跟他走。

我敲了敲她的腦袋。

[笨，還差一步。]

我回萬花樓見了老 鴇。

上次驚鴻一舞，萬花樓名聲大噪，她捧我在手裏都怕磕著。

對於我，有求必應。

[今晚，我會摘了麵紗跳舞。]

老 鴇一愣，臉上喜色難掩。

我悠悠道出後半句，[不過有個條件。]

迎著老 鴇欣喜若狂的臉色，我毫不猶豫澆了盆冷水。

[我要你幫我找一樣東西。]

[我丟失的一隻玉鐲。]

老 鴇有些為難，我將手裏畫好的樣版圖遞給她。

[成色極好，帶一縷血色，世間唯一。]

[消息散播出去，不論找不找得到，今晚我都會跳。]

有了我的保證，老 鴇笑得合不攏嘴，連連應下：

[哎喲我的祖宗，別說是鐲子，你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摘下來。]

老 鴇將一切事宜準備得井井有條，按照我的說法，聲勢拉得越大越好。

夜晚的萬花樓，人聲鼎沸，裏外都被包圍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翹首以盼，隻為一睹芳華。

我在後台悠哉磕著瓜子，老 鴇時不時敲門來催。

[清歡姑娘，外頭的人已經多得見不著眼了，你到底還在等誰啊？]

瓜子澀，我喝了口茶水便作罷。

[今日午後，說要來的那位貴客，到了嗎？]

[還沒......]

老 鴇話說一半，忽然有人來通傳。

[來了！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