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精中,我度過了小雲死的後三天。
沈青淮把我從籠子裏移出,移到他尊貴的主臥室。
他拿著一張信封走進來。
「小禾,你喝一口粥,就一口,我就把信給你。」
他頭發油了,臉上的胡茬也冒出來,黑眼圈很重。
「你不想知道這封信裏麵有什麼嗎?是關於小雲的。」
我搖了搖頭,繼續看向窗外。
「阿禾,她已經死了,你不能因為一個死人把自己搞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吃一口飯吧。」
「就當我求你了。」
那麼高貴的一個男人,現在低下頭顱,跪在床邊。
沈青淮的公司現在好像不忙了,他不再沒日沒夜的出去應酬。
他握著飯碗的手微微顫抖,胳膊上被火灼燒的水泡也很明顯。
可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不吃也好,那你就說一句話,可以嗎?」
他小心翼翼的講著,盡量放低自己的呼吸。
一抬頭,我撞入了一雙滿是深情脆弱的眼眸。
我伸出右手。
他把信封緩慢的交遞到我的手裏,帶著一絲眷戀。
指尖觸碰的一瞬間,我又開始幹嘔。
信紙展開,我撫摸著右下方的落尾處。
我不敢想象小雲寫這一封信,需要花多少時間。
字跡歪歪扭扭的,可我依舊好辨認。
她的字是我一筆一劃教出來的。
第一句竟然是:
姐姐,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在一場精心為我編織的笑話中翩翩起舞。
小雲死後,殺了她的凶手告訴我她的本意是想活著。
沈青淮又將那個信紙從我手中搶走。
我三天沒吃過東西了,胳膊也沒有力氣,根本搶不過他。
活著的時候不珍惜,死了緬懷能有什麼用呢。
「我安排人給她定製了最好的棺材,地方是找大師算過的,風景也好,等你好起來,我們就去看她好不好?」
我又閉上了雙眼。
一口薄棺。
裝著我妹妹的一生。
而她的姐姐,害死了她。
這是妹妹死後的第七天。
每過一天,我就會在手臂上劃一刀。
傷疤慢慢痊愈的速度告訴我,時間是在不斷流逝的。
沈青淮今天有些癲狂。
「江禾!你還要我怎麼樣?」
「我好話都說盡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她本來就活不久了!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是她想死的嗎,是她親口告訴你她到家第一天就要死的嗎。」
「你也去死吧,你死了,我就原諒你了。」
很久沒說話,我的嗓子沙啞的可怕。
又是無言。
妹妹死後的第二十天。
沈青淮開始沒話找話。
他開始頻繁的提起來許亓安三個字。
傍晚的時,他坐在床頭問我:
「你不想知道當時的密碼是什麼嗎?你試了那麼多遍也沒成功。」
「阿禾,本來以為你又想逃開這個籠子的,所以我才上了很多鎖,但這也不能全怨我。誰讓當時不安全,你還一直往外跑。我跟你強調了很多遍局勢不好。」
他愣了一會,又說:
「對了,你還沒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要離開。」
在他的隻言片語中,我推開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顧良安得知他和我還沒有關係,鬧著自殺。
沈青淮不想失去他的名利,更不想在羽翼未豐滿之前和顧家集團打對壘,所以他決定犧牲我這個無足輕重的棋子。
顧良安拿著電線坐在浴缸裏,隻要沈青淮向他道歉。
沈青淮說他當時也是沒有辦法,他太擔心顧良安的死會影響他的未來。
所以他斷了整個西邊的電源擔心她受到一絲傷害。
我的妹妹,不是他計劃的一環,可確確實實與他們兩個鉤織在一起。
「密碼是顧良安的生日。」
「阿禾,我真的太愛你了,我太害怕失去你了。如果用我們兩個任何一個人的生日,包括一些有紀念的日子,你都會推算出來。所以我隻能別出心裁,采取另一個辦法。」
妹妹離開的第三十天。
沈青淮正式宣布取消婚約。
沈顧兩家鬧得不可開交,沈氏股票開始不住下滑。
20多歲的人鬢邊冒出了幾根白發。
而我也瘦的隻剩下薄薄的一層皮。
聽醫生說我再這樣下去也活不久了。
那樣也好,我的妹妹膽子小,我要去陪她。
他開始埋怨我,埋怨我根本不愛他。竟然會為了一個死人而跟他置氣這麼久。
他說他要殺了許亓安。
第45天。
沈青淮在照例給我打營養針後突然笑了,聲音沉沉的,震的我心慌。
「江禾,我放棄了。我太累了。」
「我沒記錯的話,你有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現在是一名律師,叫許亓安對吧。我看見他了。」
「江禾,你當年那麼慘你都沒有去求過他,你一定很愛他吧,甚至都不肯在他麵前展現你狼狽的一麵。許亓安也真是愛你啊,一知道你的消息就趕過來了。」
罷了。
隨他吧。
第46天。
許亓安來的時候,沈青淮捏開我的嘴,將那碗還未完全涼透的粥硬塞進去。
米粒順著我的下巴流淌到我的衣服裏。
黏黏的。
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他舔了舔我的唇角,帶著一絲意猶未盡,挑釁的衝著許亓安笑。
我看清了許亓安眼底的晶瑩。
我想,也許我應該活著。
活著才能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