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幼薇悄悄掀起車窗一角向外瞧去。

隻見秦川下馬後，正與路邊一老翁交涉。

李二見狀，轉頭示意魏征：“一看他就不會處理這些事情。你下去給那個老漢一些銀錢打發了，我們趕路要緊，莫要糾纏。”

魏征領命下了車，走進才聽清，原來這老翁是在官道攔車想要賣兒求生，希望孫兒能在好人家能活下去。

他三步並兩步上前：“大哥這些銀錢你拿著吧，別在官道上了，太危險了。”

那老翁對魏征掏出的銀錢並未第一時間接過，而是伸手將懷裏的孩子往他麵前推了推：“讓我這娃娃跟著你吧，幹啥都行，賞口飯就可以。”

“不用不用，我們也帶不走他，你們一家拿著銀子好好過日子。”

在魏征與老翁交涉之際，秦川退到隊伍後頭，將臨走時村民扔上他們隊伍的瓜果蔬菜幹糧挑揀了一大麻袋扛了過來。

一把將魏征還沒有遞過去的銀袋子攔了下來，順手揣進自己的兜裏。

“大哥，給銀錢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你這錢給他不如給我，當你從我這裏買物資了。”

“哼，你小子這才剛出山村就原形畢露，如此見錢眼開！”李二的冷哼聲從身後傳來，魏征自然退了一步，讓出了老翁麵前的位置。

李二輕瞥了秦川一眼，隨後又柔聲對老翁說：“你不用害怕，銀兩乃是硬通貨，到哪裏都能換得物資。”

秦川搖搖頭，伸手將身後的一麻袋物資遞到老翁麵前：“這世道變了，不再是金銀為主導。打仗打了那麼久。”

“如今，糧食才是最珍貴的。銀兩雖能購買物資，但在這荒年，百廢待興之際，人們更看重的是生存下去的物資，而非金銀。我這些吃食，雖不值錢，卻能救老漢一家人的命。”

“這一麻袋的吃食您就拿著吧，夠你們老小生活個十天半月。再過一段時間朝廷會下令，不讓你們賣兒鬻女的。”

老翁似乎怕他反悔，扛著麻袋領著小兒就下了官道往小路走去。

李二被秦川暗暗將了一軍，麵上有些過不去，但老翁接過吃食時候的感激目光，是造不了一點假的。轉念間又抓住了他話裏的漏洞，不免幽幽開口。

“你又不是皇家人，你怎知朝廷還未頒布的詔令！真是胡話連篇！”李二一臉冷相，看得秦川莫名其妙。

“你也不是皇家人啊，你怎麼就知道不會有呢？”

秦川看李二臉色太難看，轉眼瞟見自家媳婦瘋狂給自己眼色，隻好馬上換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打哈哈道：“再說了，我能掐會算。”

李二總還是一個體麵人，不想在管道上與這家夥逞口舌之快，先帶著大家上路。

驛站休整之際，魏征卻領命悄咪 咪摸到秦川身邊。

“你幹嘛？我是不會把銀子還你的。”秦川故意表現出一副財迷的模樣，魏征也未與他計較。

看他在馬廄裏忙活也不打擾他，就倚靠在一旁佯裝曬太陽，順口就問了一句。

“我向來不信什麼掐算的，你和我說一說你從哪裏知道朝廷的下一步動作的？”

秦川正給他的坐騎梳毛，見這個老管家真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也開口和他挑明：“猜的。”

“猜的？”

秦川自然不是猜的，但也不能說是看曆史書看來的吧。

“對啊，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事物。”

“怎麼說？”魏征倒是真有些好奇了。

秦川一路就在馬背上顛簸，的確無聊極了，這被魏征一問，倒是打開了話匣子。

“我問你，這洛陽城繁華嗎？”

“繁華。”

“但是它是百姓的屍骨堆出來的，你總知道吧。”

這還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前朝楊廣在位期間，就是一個十足的敗家子，大搞土木工程。

這家夥搞土木工程還不隻是修高層建築美化城市這樣的簡單工程。

他的土木工程是營造一個城市——東都洛陽。

為了建設這洛陽城，楊廣每個月從各家各戶抽調壯丁，總數多達兩百萬人，當時全國有八百九十萬戶。

如果按一戶六口人計算，全國人口應當有五千多萬，而楊廣每個月就抽調兩百萬。

每家至少有一個人去給楊廣幹活，而工程時間又緊急，累死者十之四五。

也就是說，當時全國有一半家庭因為這個活累死過人。

魏征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之中，又被秦川的話再次拉了回來：“之後常年征戰勞動力人口更是流失嚴重，打仗就能做官就能讓家人過上好生活，自然沒有人願意去種地了。”

“種地的人不夠，糧食產出不夠，庫存不夠，一遇到如今這一點點天災，所有人都傻眼。”

“根本原因還是勞動力不足啊。”秦川直接點明現狀。

魏征不解反問：“那這與皇家不久將撤銷賣兒鬻女的政策有啥關係？”

“我都看得出來，你覺得在朝堂上的那些聰明人能不知道？”

這話倒是不知不覺把魏征也誇進去了。

其實這個事情他們年初就和陛下討論過，但是都沒有商量出來好對策。

十幾年前的弊端，現在顯現，也是沒有辦法。

“那對這現象你有何高見？”

“我能有啥高見啊，當然是怎麼解放勞動力怎麼來啊。人口不足，就去鼓勵婚配咯。起碼十年後一定和現在不一樣。”

秦川見魏征還是不明白便將話又挑明了一個些。

“這種一有天災就賣兒求生，讓那這些本來應該在農田裏的勞動力，就變成各個官宦商賈世家裏的奴隸了。還怎麼從業生產？”

秦川這說著，就伸手拔下了魏征腦袋上的不知何時粘上的草料。“這種拔各大世家羊毛，又造福百姓的活，我們當今聖上肯定願意幹。”

“所以過不了多久啊，皇家定然要把那些世家裏剛養活剛養順手的奴才，放歸家中從事基礎生產啦。”

......

“他真是這樣說的？”李二聽完魏征的話，心裏火氣也消了大半。可嘴上還是沒有放過他，“他這叫妄自揣度聖意，要不是在宮外，我可是要讓他掉腦袋的！”

“是是是。”魏征隻能順著他的話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