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魏征是後半夜被李二拉起來的，客房簡陋，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再無過多空間。

而昏黃的燈光下，李二將兩頁文章攤開於桌前，他與魏征一左一右抵首相談。

“這是長樂偷偷塞給我的，說是這小子的治國理政見地。你怎麼看？”李二讀了，覺得有些不切實際，畢竟各家勢力錯綜複雜，什麼政策都難出長安。

魏征看著這篇文章，倒是覺得有些話說道了他心坎上，越發覺得秦川這小子好。

“我覺得這一條就不錯。”魏征倒是真將這篇文章看進去了，“這個，建議通過皇權的力量撤銷賣兒的交易。讓那些在災情期間，被迫賣兒求生的家庭，能再次與家人團聚。”

“這個具體怎麼操作，我們回去和大家一起商量下。”魏征將那兩張紙收了起來。還沒坐直就聽見李二歎息一聲。

“陛下，恕臣直言，您是不是也覺得他有些價值。”

“老匹夫，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我是覺得他棄之可惜啊。你知道這小子和我說什麼？”

“他竟然和我說人定勝天，要不是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我還真要以為他是故意巴結我呢。”李二冷聲哼哼。

魏征知道如果他先要將這小子拐去長安，起碼這個時候定然要給李二台階下：“我知道陛下顧慮，又怕公主名譽受損，又怕皇家威嚴受損，又怕傷了父女情分。”

“按我說，就讓我帶回去，不要說是公主的恩人，也不要說公主的駙馬。給他丟到一個吃人骷裏，讓他生長，長成了是他的本事，死了也臟不了您的手。”

“你小子得虧是個君子。你想把他塞到哪家去？”

“殷開山家，我看就不錯。”

“注意他的身份，別讓他真襲了國公。”

這邊兩人開小會到天蒙蒙亮，才各自睡下。

李幼薇早起便聽長孫皇後說，父皇答應帶秦川一起上京了。

她正開心地要去收拾行李，卻見秦川早就把包裹收拾得當了。卻還是覺得他收拾得不完備，每個屋子都躥了一下，然後捧了一大堆東西進門。

“這些都帶走吧？”

秦川看著他紅撲撲的笑臉，忍不住抬手捏了下：“這個碗筷，家裏肯定有更好的。這個蜻蜓我到長安給你重新編一個就是了。還有這些紙張，都是設計稿紙，到時候再畫就是......”

“這個......你回家後，會有更好更貴重的首飾，這個木簪子就丟在這裏吧。”秦川將李幼薇懷裏的東西一件一件拿走，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了。

剛要放下，卻被李幼薇奪了下來：“你把屬於我們兩個痕跡的東西都扔了，我知道你存著什麼心思。但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禮物，我要留著，等我們大婚的時候，我要戴著它。”

秦川看著她塌下的笑臉，也不忍再掃她的興：“好，依你。”

“我去村裏交代一下，吃了中飯就上路了。”

秦川出了家門直奔村長那裏。

他先是和村長表明辭行的意思，然後又交代了一些田間地頭的事情。好在所有的改革與改良在三年裏已經進入尾聲了，所有生產都步入了正軌。他也沒有什麼能不放心的。

秦川本想要悄悄走，所以隻和村長打了聲招呼，哪裏想到，一行人剛到村口，就遇到了蘇十二帶頭的歡送隊伍。

大家把過元宵的時候才會敲的鑼鼓都翻了出來，從見到他們馬車開始，就開始奏樂起來。

除了這些踏歌之聲，還有些村民往馬車裏扔著瓜果幹糧，堆著車廂無處下腳了，馬車才漸漸遠離了送行的隊伍。

說起來，這樣的場景李二是沒有見過的，因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如此生機勃勃的底層群眾了。

他自小知道民眾都苦，知道到底最後哪一支軍隊勝利了，對他們來說都沒有差別。都是一樣的勞役，一樣的賦稅。他好像從未見過如此真切的笑臉。

他轉頭和魏征對視了一眼：“這便是你常說的君舟民水之景吧？”

“沒錯，您不是也這麼認為麼？”

他們一行人走著官道，來時見女心切沒有留心沿途風景。如今回程隨也是疾馳而往，心情卻萬分的愉悅。

除了李二還是不願意與秦川多說一句話，明顯成見未除。

秦川高頭大馬地在馬車前領路，公主則是時不時拉開馬車簾子看著他的背影。眼裏的愛慕都快化為實體了，她從未想過夫君能這麼順利地和她一起回長安。

長孫皇後一直在一旁將她往車裏拉：“行了，你別看了，這樣危險。而且官道上拋頭露麵不好。”

“母後，您不覺得我夫君的氣度一點都不輸長安裏的少年將軍麼。”

“哼，你哪個哥哥不比他好？”李二對於女兒的眼光十分不敢苟同，心下決定回宮後就讓她先禁足兩個月。

李幼薇是發現了，自己這個父皇在秦川的問題上就是既固執又幼稚。

“你別以為我帶著他回去，就是認可他了。他這沒名沒分地回去，對我們皇家威嚴有害。”李二出聲提醒，眼見長樂的笑臉立馬塌了下來。

她沒有據理力爭，是因為她知道父皇說的是真的。

“我可以暫時給他塞到殷國公府去，他能不能自己掙出個名頭，來大殿求娶你，全靠他自己的本事。”李二這話也算是鬆口了。

李幼薇立刻抱上了李二的手臂，就像小時候一樣，對著他撒嬌：“我知道父皇最疼我了，那我要您書房裏那個夜明珠，做我的嫁妝。”

“行行行，你要我還能不給你嗎？不過我隻給這小子一年的時間，如果這一年沒有混出個人樣，你就給我從世家子弟裏挑一個。”

“哼，他們世家寧願聯姻，也是不願意娶我的，我才不要去遭白眼呢。”李幼薇對這些事情向來門清，並不接受李二給的藍圖。

“官道攔車，一律按匪徒處理，速速讓開！”

平緩行使的馬車明顯速度慢了下來，所有人都堪堪穩住身形。魏征朗聲開口：“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