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破人亡的那年,我七歲。
年幼的我拉著我爹的手,風雪打在我的身上,寒風鑽進衣裳裏,我的身子在不斷地顫抖,我已分不清是為何顫抖,或許是因為寒冷,亦或是因為害怕。
[爹,我們要去哪裏?娘呢?她為何不跟我們一起走?]
我爹沒有回答我,隻是拉著我在雪裏行走,身後是我那被烈火所包圍的家。
我不明白,明明昨日我們一家人還坐在飯桌前共進晚餐,為何現在會變成如此模樣。
不知走了多久,身後早已看不見我那被烈火焚燒的家,取而代之的是出現在我麵前的一座府邸。
府邸裏走出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約莫而立之年。
他將我和我爹請了進來,府邸的傭人為我們除去身上的積雪。
隨後我爹跟這個男人去了偏殿,而我被請了進另一間廂房處取暖。
傭人們為我更換掉被大雪打濕的衣裳,並且送來了一碗熱粥。
可如今的我並沒有心情吃,我靜靜地坐在廂房裏等我爹回來。
良久,我爹才跟剛才的男人一同過來,我見到我爹,立馬撲到他的懷裏。
我知道,這世間現在隻剩我爹這個親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我爹回抱住我,緊緊地把我攬在他的懷裏,他的聲音帶著顫抖,以往臨危不懼的鎮國大將軍現在也如同瀕死的巨獸在痛苦地掙紮著:[清兒,你相信爹嗎?]
我爹把我鬆開,我跟他對視著,在他的眼裏如今隻看到無盡的絕望,以往寬厚的肩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怕。
但如今,一夕之間我爹的肩膀就已似被風雪壓斷的枝條再無站起來之時。
我拚命地搖頭:[我不聽!爹爹,清兒一定會乖乖聽爹爹的話的,爹爹不要拋下清兒,薇兒要跟著爹爹走!]
我哽咽著,緊緊抱著我爹,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爹輕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清兒聽話,接下來的日子你便跟著你沈叔伯好好生活下去,從今以後,你要舍棄你原來的姓名,舍棄你原先的生活,今後你的名字便喚作沈清禾。]
爹從他的懷裏拿出一條鑰匙,然後把它交到我的手裏,他的眼神是如此堅定,這種眼神我見過,是家中戰士拚死一戰前的眼神,是如此決絕。
[清兒,這把鑰匙你收好了,日後等你長大了,你沈叔伯會帶你去的,如今還不是時候,清兒,爹對不住你,是爹沒用,保護不了你們。]
我從未見我爹落淚,如今是第一次。
[沈燁,麻煩你幫我照顧好清兒。]
一旁的沈燁早已紅了雙眼,他知道,他能幫到我爹的也就隻有這個了。
[楊兄,你放心,即便我死,清兒也不會受到半點傷害。]
我爹笑了笑,他彎下腰不舍地摸了摸我的臉頰,可即使再不舍,他依舊毅然選擇離開。
因為,這是他一生的使命,他的一生終將屬於國民。
我在沈燁的懷裏掙紮著,可以我那小小的身軀又如何掙脫得了?我隻能在沈燁的懷裏聲嘶力竭地大喊著:[爹!不要走!不要走......]
在那大雪紛飛的夜裏,我的眼裏隻剩下無盡的絕望。
我隻能看著自己的父親逐漸消失在皚皚白雪之中,再無相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