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請和離

驀然睜眼，喉間猶帶血腥之氣，聽著滿室杯觥交錯，人聲嘈雜，眾人恭喜道賀著我與李濯的婚事。

滿目紅綢喜帕，竟讓我一時恍然如夢。

儐相此時高喊：“一拜高堂。”

“外祖父，挽華不嫁，自請和離。”

當著滿堂貴客，我鳳冠霞帔卻自己掀了蓋頭，扔了喜綢，俯下身子，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一瞬間，滿室寂靜，隻聽見老將軍將茶盞擱在案台上，發出一聲鈍響。

海棠香味正濃，我頸間隱隱作痛，我沒想到再一睜眼，竟然重生回到了和李濯成親的這一天。

我的外公皺著眉頭看我：“挽華，不可胡鬧，快些起身。”

我倔強地維持著跪拜的姿勢，老將軍終於出聲：“不知挽華，何處此言？是濯兒哪裏配不上你麼？”

豈止是配不上，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我靜靜地等待著猶在沉默，卻原來一直心懷不滿的新郎官發聲。

他馬上會讓我當眾難堪，因為他前世就是特意挑我們的大喜之日，將他的心上人領了過來。

“外公，侯爺，濯兒有個不情之請。”李濯突然朗聲道：“我要休妻，我想求娶林氏庶女，林清音。”

李濯看都沒有地上的我，親密地與他身後走出來的嬌羞女子兩手相握。

“倒是我眼拙，錯點鴛鴦了不成。”老將軍撫著胡子，看著幾乎同時悔婚的兩人。

李濯一襲紅袍，此時也跪下，譏誚地對我說：“別以為上演一段苦肉計，以退為進，就能嫁給我。我真正的心上人，是你妹妹，音兒。”

林清音柔弱的跪在他的身邊。

我好笑地看著李濯自說自話，我的庶妹突然開始磕頭哀求。

“外祖父，將軍大人，都是清音的錯，是清音不知天高地厚，癡心妄想。清音不敢奢望更多，不要怪罪寧王爺。”

“清音無意破壞姐姐和王爺的婚事，我不求名分，能守在王爺身邊足矣。”

她的身體搖搖欲墜，額頭很快磕出了血。李濯心疼地扶住她：“不是音兒妄想，也絕非你的錯，是我先鐘情於你。”

“林挽華，你若還有廉恥，就不要再癡纏於我。”他毫不客氣地冷聲道。

“寧王爺慎言。”我的外祖父終於忍不住出聲。

我毫無波瀾：“挽華自請和離，成全他們二人。”

一旁的李濯麵色變幻莫測，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林清音卻險些控製不住得意的表情。

我看著這二人，不由心生厭惡。

前世我為償還李濯解圍之恩，在老將軍為他提親時，不顧他心悅別人，答應下嫁於他。

可惜最後卻以命相抵，既然如此，這一世，我與他已然兩清。

“林挽華，你是在欲擒故縱麼？玩的一手以退為進啊，心思深沉，令人厭惡。”

我終於直起身子，漠然俯視這個短視自大的蠢貨。

我的外祖父是兩朝老臣鎮北侯，現在隻有我一個外孫女。

他似乎並不明白，老將軍執意為他求娶我的緣故。

不想再看這個蠢貨，我轉過頭漫不經心地開口：“林清音，莫要亂攀親戚，上座的可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何來外祖父一稱。”

她瞬間臉色漲得通紅，渾身顫抖，“清音，謹記，阿姐教誨。”

我不想再看她惺惺作態，直視著老將軍，等他決斷。

“看來是濯兒沒這個福分。挽華，對不住啊。今日這些薄禮就當作賠罪了。”他緩聲說道。

我們都是聰明人，心裏對於這門婚事的緣由都一清二楚。

此事不成，老將軍也不願與我結下梁子。

李濯猶在困惑，他攔住我：“你在耍什麼把戲？今日是怎麼回事，你當真要與我和離？”

“要不然，我還娶你，讓你做妾？”

我懶得理他，徑直離開。

他仍在叫囂：“林挽華，你記著，是本王休了你，不是你與本王和離！”

我直接叫下人把這兩人打發出府。

頸間寒涼，咽喉處仿佛還有經久不散的血腥氣。

前世，我犯謀逆之罪襄助李濯篡位稱帝，他逼宮登基後第一件事竟然是殺我。

匕首毫不留情地捅進咽喉處時，我發不出聲音，卻想質問他為何如此對我。

李濯撫摸著我的臉頰，無情開口：“朕不過是要你給音兒償命。和你在一起，朕日夜煎熬無比。恨不能殺你而後快。”

“挽華，不要怪朕。”

林清音，我的庶妹，她入王府為妾後意外身亡，李濯將此怪罪在我身上。

原來我視作夫君的人一直把我當仇人，所有的溫情都是假象和欺騙。

他一直想殺我。

甚至鳥盡弓藏，屠盡我背後的林氏和鎮北侯一府。

重來這一世，我決不會讓他稱帝。

次日，寧王與林氏嫡女和離的消息就不脛而走，成為長安熱聞。

有人說是林氏之女悍然與寧王和離，有人說是寧王一怒為紅顏而休了林氏。

悍婦，癡情兒，薄幸郎，可憐人，還有紅顏禍水林清音，眾說紛紜，諸多猜測。

隻是這林氏女還未過門就遭休棄，成了身份尷尬的下堂妻。

整個長安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毫不在意，嗬，就看最後誰才是最大的笑話！

“挽華，你是不是受欺負了？怎麼突然要和離？”外祖父關切地詢問我，他崢嶸一生，此時卻隻是心疼我的長輩。

可是，他前世卻被李濯下令處以淩遲極刑。

我握著他溫熱的手，有些鼻酸：“沒有，我隻是想多和外祖父待在一起，我對李濯感情本就淺薄，何不成全他們。”

這一世，我自會護好我的親人。

很快，關於我和離的流言散去，因為有新的更驚人的消息。

一是寧王要風光迎娶林氏庶女。

二是皇上要娶林氏嫡女為皇後。

說不清哪個更讓人震驚。

無他，林氏嫡女名聲敗壞，成親當日被休棄，下堂妻如今竟能得皇上青睞。

即使整個長安都知道當今聖上是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皇帝李淮，雖然才學出眾，治國有道，當初蒙先皇恩寵和朝臣的支持才能登基為帝。

可是他身體孱弱，民間一度流傳他不日病逝，後宮空虛，又無育嗣能力。

所以，其他已經封王的皇嗣都對這帝位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