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侯府嫡女,金枝玉葉,貴不可言。
如願嫁給心上人祈王李敘,他寵我入骨,許我一世一雙人。
我以為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隆冬臘月,臨盆那日,庶妹宋秋月乘皇後宮輦親臨祁王府。
她說。
「祁王,是被你連累的。」
她以謀逆之罪下令抄家,全府上下淩遲處死。
對我剖腹取胎時,宋秋月隨意地用長劍劃開了嬰兒的脖子,眼神冰冷不屑,紅唇勾起,對我露出微笑。
最後,一場大火,祁王府付之一炬。
當我再次睜開眼,竟然回到了出嫁當天。
「小姐,恭喜你得償所願,覓得如意郎君。奴婢,嗚嗚,奴婢真為小姐高興。小姐,你這一路走來,奴婢看著,都好心疼。」
丫鬟玉蘭哽咽著為我整理霞帔,此一去,主仆永別。因為玉蘭被大夫人遣回了原籍。
我垂眸,有什麼可心疼的。
我是侯府嫡女,金枝玉葉,貴不可言啊。
撫摸著腹部,一陣墜痛,深至骨髓。嫁衣逶迤在地,鮮豔如血,濃烈似火。
「玉蘭,什麼時辰了。」
「小姐,再有一刻鐘,就到吉時了。奴婢給你披上這紅蓋頭吧。」
我微微頷首,雖然這滿目刺眼的紅讓我快要窒息。
吉時已到,侯府外鑼鼓喧天,迎親隊伍已到。
玉蘭扶著我,踏出廂房,一步步朝著花轎走去。
侯爺,大夫人,庶妹宋秋月,兄長宋世遠,他們皆站在我的身後,送我出嫁。
我停住身體,喚了一聲。
「秋月。」
大夫人抹了抹淚,說道「清詞這是舍不得妹妹啦,秋月,快去送送你阿姐。」
我蒙著蓋頭,隻能從縫隙處看見我麵前的杏黃裙擺。
她聲音溫雅動聽。
「秋月送別阿姐,願阿姐往後琴瑟和鳴,安平喜樂。」
我握住了她的手,啟唇。
「好。」
十裏紅妝,祈王迎親隊伍綿延街巷,最前方的高頭白馬上,坐著我的心上人。
他一定英俊瀟灑,氣宇軒昂,他現在一定正在用充滿愛意的溫柔眼神看著我。
今日我們將締結良緣,長相廝守。
我拂開玉蘭的手,跨過門檻,一步步走向轎輦。
掀開轎簾,欠身坐入轎內。
轎起。
這一刻滿街皆靜寂。
就在這一日,安陽侯府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祁王戴了京城最大一頂綠帽。
因為,他的新娘,侯府千金,宋清詞,上了東廠太監抬妾的轎子。
既然進了這連府,上了連赫的床,我已經來不及後悔。
「你不去做那祁王妃,非要來我這閹人這裏做妾。」
來人聲音低沉喑啞,站在我的麵前,我隻能看見他描金緙銀的皂靴。
「求,求連大人疼我。」我掐了掐手心,有些艱難的開口。
自古佞臣奸宦多心狠手辣之輩,我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眼前一亮,蓋頭被毫不留情地掀開。我竟是第一次如此近的打量這權傾朝野的太監。
容貌生的俊美,丹鳳眼眼尾下垂,平添一分多情,可是眼神卻薄情淡漠,嘴邊噙著漫不經心的笑。
就是這麼一個人,卻心性狠毒,手段殘忍,做盡壞事。
可是,他也確實有通天的本領,能在後來讓整個朝廷籠罩在他的陰翳之下。
被尊稱為九千歲。
民間詰問:
後宮是誰的後宮?皇後又是誰的皇後?
我知道自己有一張酷似宋秋月的臉,她曾以傾城容顏冠絕京城,引無數人折腰。
自然包括這連赫。
容顏,我酷似她,卻不如她,那我有什麼呢?
看著連赫興致卻缺缺的表情,我起身跪在他的腳下。
解開頭發,脫下嫁衣,伸手輕拽他的衣擺。
我有什麼?生在花街柳巷,長在勾欄花街,我把那些勾引取悅男人的下流手段學了個遍。
大概這方麵,我還是有一點天賦的。
「我竟不知,侯府千金還有這種本事?」
連赫聲音喑啞更甚,語氣卻戲謔譏誚。
「我的本事遠不止這些,不知連大人可有興趣?」
我露出媚笑,嬌聲回答道。
「願聞其詳」
話音剛落,我便被推倒在榻上,窗外夜雨連綿,有人說祁王爺在連府外站了一宿。
翌日,我抖著手將衣服穿好,嫁衣委地,滿榻珠釵,還混著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這連赫竟真是個閹人。」我如此想著,掀起一抹冷笑,卻扯動了嘴邊的傷口。
連府的小妾流水的抬進來,卻大都裹著白布抬出去。
我不能落到那個下場,我要做的事還沒完成。
我所求不多,隻要他為我動一下心。
侯府庶女宋秋月以貌聞名,嫡女宋秋詞如今恐怕以自甘下賤,委身太監聞名。
白日裏我學著侯府裏姨娘們爭寵的手段,膳食侍候皆親力親為,學著煲湯烹粥,為他整理衣物,熏香,在他辦公時奉茶揉肩。
這不像是姨娘的活,倒像是下人奴婢的活。
我笨手笨腳,每每能看見連赫臉上嘲諷的神色。他有時還特意遣了下人,看我忙的像個陀螺。
晚上比較輕鬆,能做些我拿手的活計。
我會遂著他的心意,偶爾放肆,偶爾端莊,作出享受的模樣,偽裝我的忍耐。
他冰涼的手指摸著我的眼尾,我輕喘著氣回望著他。
那雙眼裏,一片寒涼。
他沒有對我動心,哪怕一絲一毫。
連赫走後,我睜著眼直到天亮。
我起身坐在銅鏡前,撫摸著鏡中人的眼尾,拈了一根繡花針,沾上胭脂,狠狠刺在那處。
鮮血蜿蜒而下,猶如一道淚痕。
我端詳著鏡中人,更像她了,宋秋月眼尾正有一顆紅痣。
身體不足以讓他動心,那麼若是救他一命呢?
我沒有多大本事,不然也不至於委身太監靠他來完成複仇。
所以我絞盡腦汁想出了個餿主意。
找人暗算他,再趁機救他。
據我所知,多的是人想要他的命,隻不過沒那個本事罷了。
我自願進了連府做妾,當然也就沒了侯府的嫁妝。連赫也沒給我發例銀,是以平日裏我就饑一頓,飽一頓,偶爾還需和下人們搶食。
連赫不與人一同用餐,也不輕易食用其他人做的飯,所以前段時間,他才會覺得我愚蠢至極。
再說回來,身無分文的我,想要暗算他,卻連個人也雇不起。
但是,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府裏藏著一個密探。
我總是去膳房裏搜刮些下人的剩飯,偶然看見這人胳膊上的刺青圖案。
我前世偶然見過,這是皇室豢養的死士標誌。現在的朝廷還沒有被連赫把持,這應該是皇室的反擊,想要暗殺連赫。
看來我和此人有相同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