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我與讓阿朱坐在了我身邊,給她夾菜。
氣氛正和睦,府中小廝來報,皇後宮裏的嬤嬤來了。
我瞅準時機,在嬤嬤麵前突然落下淚來。
所有人都驚異地看著我。
「阿朱是我留下照顧女兒的,就算爬上駙馬的床、替我照顧駙馬,我也認了。可納妾卻沒有人告知我,甚至沒有公主玉印作證,真真寒了我的心。」
「若是這個家不需要我了,為何駙馬不同我和離呢?」我哭成個淚人模樣,似乎是真的被蒙在鼓裏、傷透了心一般。
阿朱嚇得登時站起來,垂著手低下頭,一副瑟縮模樣。
大女兒小臉通紅,拽著我衣角低聲說:「娘,您說什麼呢?阿朱小娘她對我們很好,您不在的三年一直料理家中事務...」
「您不是還說她是忠仆嗎?」
婆母鐵青著臉,大女兒聽不懂我的話,她卻明明白白看出我在發難。
她拉著阿朱坐下,麵色不善地瞪我:「錦瑟,你是公主不假,可說話也忒難聽了些吧!這是尊貴之人該說出口的話嗎?」
趙知源在朝堂翻滾了幾年,心思敏捷。他大概已經猜到我的用意,軟著脾氣安撫著我:「錦瑟是太想念我和女兒們了,如今乍一回家相見,有些情緒激動也是正常的。」
他對小廝搖了搖頭,示意他先把嬤嬤帶下去。
「我沒有怪你和阿朱,」我正色,「隻是沒有公主玉印,駙馬納妾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嗎,知源?」
皇後宮的嬤嬤哪裏是容易打發的人,仍是不顧小廝的阻攔,快步走上來。
「公主這是怎麼了?」嬤嬤心疼不已,她是宮裏的老嬤嬤了,說是看著我長大的也不為過。
我剛止住的淚又湧了出來,撲在嬤嬤懷裏:「阿朱為了替我照顧駙馬、做了妾室,我並不願責怪。隻是...隻是...」
「一想到這家中不再需要我了,連婆母都覺得我提點幾句話就是要下馬威、鬧脾氣,真真是讓錦瑟好難過...」
嬤嬤這才看到阿朱垂頭坐在我身旁,更是變了臉色。「阿朱,你怎麼敢在公主麵前這樣坐著?!」
婆母卻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語氣生硬跟嬤嬤爭辯:「阿朱是我們駙馬府的貴妾,就算曾經是公主侍女,現在也有資格當半個主子、坐著吧?!」
「女兒年幼、婆母年邁、駙馬孤獨,納個妾我是可以同意的。」
「可納妾卻不通告與我,不加蓋公主玉印為證,這是違了律法的!我替駙馬飲毒酒,為皇兄進山避世,自認沒有虧欠任何人。」
「可如今為了保全名聲臉麵,提點幾句就要被按上妒婦之名嗎?!」我哭著被嬤嬤扶起來。
嬤嬤氣得幾乎要在阿朱身上瞪出兩個火洞,「誰敢非議公主?既然公主在駙馬這呆得不可心,便同奴婢回宮,讓陛下和皇後娘娘替您決斷!」
聽到這事要鬧到帝後眼前,趙知源終於掛不住體麵,臉色難看地攔在我身前。
「錦瑟,是娘說話太衝了些,她年紀大了你別怪罪。至於公主玉印,是有的...是可以有的...你說對嗎?」
他目光灼灼,語氣暗示意味十足。
駙馬納妾必然要經皇上批準,既然他正大光明地納了,那必然是偽造了公主玉印呈了上去。
這事擺在明麵上,他承認也不對、否認也是錯了。
我不準備繼續跟他糾纏浪費時間,嬤嬤狠狠將他推開,扶著我匆匆回宮。
皇嫂見了我丟的簪子,必然會第一時間安排嬤嬤送來我身邊,她清楚我不喜外人,安排的嬤嬤一定也是我熟悉的。於是恰巧目擊了這出大戲,心疼地替我出頭。
趙知源是言官,慣會用嘴皮子左右是非對錯。他既然敢偽造公主玉印,必然是留了後手說服我、或是汙蔑我。
沒個有身份的人來幫我作證,向皇嫂和皇室貴族們言說,我口空無憑的很快就會如同上一世般,被毀了聲譽。
變成市井百姓口中,瘋癲無狀、囂張跋扈的妒婦公主。
而如今,反而是趙知源需要去證實自己沒有偽造玉印,沒有違了律法私自納妾。
阿朱也不再是什麼「忠仆」了,而是伺機上位、背信棄主的下賤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