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剛剛在和裴明崇拉扯的時候,我的外套不小心從肩頭滑落,露出胳膊上鎖骨上的傷痕。
有的顏色淺淡,有的還很深,一看就是剛留下的。
感覺到溫熱的指腹在胳膊上輕撫,我慌張回過神,一把把他推開,拉上外套就要逃離現場。
「你要是今天敢走,從今以後不管什麼事,都別來求我。」
身後是男人冷厲的嗓音。
我的雙腳沾了地,背對著他,無聲大哭。
我還是走了,我這樣的爛人配不上他那樣好的人。
就在我快要走出停車場的時候,我聽到他在我身後怒吼:
「明蓁,你真是好樣的!」
夏夜的風還裹挾著白天的悶熱,我從沒有像在這一刻一樣,覺得空氣是令人窒息的。
等到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白天剛訂的旅館,我打開浴室裏的蓮蓬頭,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晚上我睡得很不好,夢裏有我爸在指責我沒有好好照顧我媽,有前夫拿著擀麵杖、皮帶用力甩在我身上。
還有裴明崇拿著酒瓶在我腦袋上開了個洞,鋥亮的皮鞋踩在我身上,用鄙夷的視線看著我,嘲笑我:「明蓁,你也配?」
我想逃跑,可是身體如同被灌了鉛,沉重的連雙腿都抬不起來。
我哭著求饒,他們卻把我推進火坑裏,然後站在火坑旁,冷眼看著我被火苗吞噬。
好在天降大雨,把火苗澆滅,我滾燙的身體也得以緩解。
等我從噩夢中醒來,才發現哪裏是下雨,是裴明崇正在給我物理降溫。
「你......」
「閉嘴!」裴明崇凶我:「我拒絕了你,所以你就要以這種方式報複我嗎?」
「我......」
「我什麼我,昨晚我是你最後見的人,你要是燒死在這兒,我就是第一嫌疑人!」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先道歉。
誰知道我剛道完歉,他就用一臉複雜的表情看著我:「明蓁,以前的你從不會和人道歉。」
說完他就轉身準備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鼻頭一酸,又要落淚。
見他又轉過身來,我趕忙抓住被子遮住整張臉。
「你身上的傷我看過了,是你前夫打的?
「明蓁,你這又是何必,明明你可以過得更好的。」
房門口的聲音落下,我沒有應答,假裝自己又睡著了。
但我的演技實在不怎麼樣,因為躲在被子裏哭,身體打顫他照樣能看到。
隱約間我聽到他長歎了口氣:「藥和粥都在電視桌上放著,你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明早我來接你,去民政局領證。」
裴明崇走了,賓館房間價位很低,四處都透著質量不好的風格。
他走時帶上的門,發出吱呀的動靜,吵的我掀開了被子。
我真是燒糊塗了,竟然忘了問他是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的。
不過也無所謂問不問,因為我馬上就要搬走了。
7
我從這家賓館搬到了隔壁賓館,雖然我學習不怎麼樣,但我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當天晚上吃了退燒藥喝了粥的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噩夢太嚇人的緣故。
直到窗外天色泛白,我幹脆起床搬了張椅子坐在窗邊,等著裴明崇的出現。
他來的很早,手裏還提著一袋滿是辣椒醬的小籠包和甜豆漿。
那是我初高中時候百吃不厭的早餐標配,初中到高中,我吃了整整六年,他也風雨無阻的給我帶了六年的早餐。
後來我就把這套標配給戒了。
因為沒人再給我帶早餐,而我也養成了不吃早餐的習慣。
沒想到他還記得我的喜好,我靜靜地趴在窗邊,連窗戶都沒打開。
我怕被他發現。
等到他走進賓館,不出十分鐘又匆匆走出,我又看到了他暴戾的一麵。
小籠包和豆漿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白色豆漿撒了一地,包子則被他踩成了泥。
待會兒環衛工人要是過來,他還沒走,恐怕得罵上他一頓。
誰能想到呢,小時候脾氣最溫順的裴明崇,也有這樣的一麵。
等到他掏出手機離開,我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內心也空了一塊。
我造的孽就該自己償還,何必還要拉上他一起墮入深淵。
高燒還沒有完全退,我拖著疲軟的身體重新躺上床,半夢半醒間,我聽到有人在敲門。
以為是客房服務,我無力地喊了一句:「阿姨,不用打掃。」
外頭的人沒聽到,還在用力拍門。
此時我的腦袋脹痛,在催命般的敲門聲中,我扶額起身開了門。
「阿姨,不用......」
在看到裴明崇的那一刹,我下意識就要關門。
到底是生病讓人變得遲鈍,我剛有動作,他就直接把門推開了。
房門重重撞在牆上,發出劇烈的聲響,連走廊上的隔音地毯都掩蓋不住的劇烈。
生怕前台聽到動靜上樓索要賠償,我身上已經沒多少錢了。
於是我關了房門,抬頭看向眼前人:「你怎麼來了?」
裴明崇還在氣頭上,氣的眼睛發紅,那張帥到連當紅小生見了都要自愧不如的臉上,滿是怒意。
我被前夫打怕了,看到他這副樣子,我嚇得後退一步。
背撞在牆上,我背後還有傷,這一撞疼得我齜牙咧嘴。
裴明崇見狀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心疼我,而是冷眼看著我:「為什麼要跑?」
為什麼?
我歪頭看他,而後輕笑:「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裴家現在如日中天,我就是個離過婚的女人,什麼都不是,憑什麼以為你會娶我。
「裴明崇,你走吧,我配不上你,我為我昨晚的魯莽向你道歉。」
誰知道裴明崇根本不聽我的。
他一句話沒說,轉身進了房間,抓起我的包,確認過我所有的證件都在包內,不顧我說的話,拉著我離開賓館。
還沒交接班的前台正昏昏欲睡,聽到吵鬧的動靜抬起頭來,當場嚇得連瞌睡都飛了。
「小姐,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我這會兒頭重腳輕,完全被裴明崇拉著走。
聽到前台的詢問,我搖了搖頭,對她解釋:「不用,他是我朋友。」
「現在是,很快就不是了。」我聽到裴明崇開口。
「她昨晚答應我和我去領證。」
我瞬間撐大眼睛,等被他拉上車的時候,我才想起來要跑:「我沒有......裴明崇,你放我下去。」
裴明崇壓根不聽我的話,一腳油門直接衝到了民政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