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還願意娶我嗎

1

我帶著被前夫家暴後的一身傷找到裴明崇的時候，他正坐在酒吧卡座裏，被身邊的陪酒喂酒喝。

看到我的出現，他絲毫沒覺得意外，隻是借著晃眼的燈光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遍。

然後對旁邊的朋友勾唇譏笑：「你說我說過什麼，她早晚會回來求我。」

我穿著五年前他送我的那條白裙，任由他朋友帶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前腳才剛和前夫離婚，後腳就迫不及待來找他。

可我真的走投無路，唯一能救我媽的，隻有裴明崇了。

我咬牙抬起頭，當著眾人譏笑的神情中，我問他：「裴明崇，你還願意娶我嗎？」

我的話剛說完，卡座上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大笑聲。

等裴明崇笑夠了，他旁邊的朋友還在笑，我看到他拿起酒瓶給對方開了瓢，而後他抬起頭：

「明蓁，你當我這兒是廢品站嗎？什麼破鞋都收？」

2

我和裴明崇是青梅竹馬，在我家還沒破產之前，兩家甚至還給我倆訂了娃娃親。

那時候我叛逆，覺得裴明崇溫柔的像個娘娘腔，我打他一拳，他都不會還手，還會笑著握住我的手，問我疼不疼。

我當然不疼，那時候我是十足的霸王、小公主，誰見了我都要低頭討好。

我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一臉鄙夷的看他：「裴明崇，你能不能不要跟個娘炮似的，惡心死了！」

當時我初中，正值叛逆期，家裏又有錢，一天到晚淨惹事，是裴明崇一直在我後頭擦屁股，我卻說他娘炮，嫌她惡心。

我不知道自己傷了他的心，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他，很久之後才知道他去了訓練營待了一段時間。

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瘦了高了，也黑了。

我看到他跑過來，笑起來的時候牙特別白。

他告訴我：「蓁蓁，我現在很厲害，已經不是娘炮了，我能做你的小弟嗎？」

我當然拒絕了。

要是兩家知道我帶著他犯渾，我爸得拿家規把我抽死。

我很鬱悶，訓練營並沒有改變裴明崇什麼，他在回來後還是看管我，對我溫溫柔柔的。

訓練營一點用都沒有。

我告訴他，他被騙了。

他卻笑著搖頭：「沒有被騙，這樣以後我就能保護蓁蓁了。」

我當他的麵搓了搓胳膊，對他翻了個白眼：「肉麻。」

裴明崇沒有說話，隻是言笑晏晏的看著我。

我上學時成績不好，能考上一本全靠高三那段時間裴明崇拉著我給我補課。

他把各科筆記疊到我麵前的時候，我轉身就跑了。

還是他拉住我跟我說，要是你考上一本，以後我就不管你了。

能讓裴明崇這個粘人娘炮主動離開，我自然是巴不得的。

於是我苦心學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認真。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課時候偷看過幾本言情小說的緣故，我總覺得在我認真學習之後，裴明崇好像不大高興。

我沒管他的情緒，這些年他一直跟著我，有時候也會這樣，我的小弟告訴我，他這是大姨夫到了。

等高考結束出分的那天，我看著勉強擦過一本分數線的成績，第一時間找到裴明崇，笑嘻嘻的對他做了個伸懶腰的動作。

「終於結束了，裴明崇，以後你都別跟著我了，這麼多年了，你不煩我還煩呢。

「還有啊，我倆婚約不作數的，現在都是自由戀愛的時代了，還搞什麼娃娃親，土不土啊。

「不說了，我小弟還等著我去參加慶功宴呢，先走了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越過他朝街對麵的一群黃毛走去。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裴明崇被他家送去國外念書了，他是來找我踐行的。

可我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也就錯過了他想告訴我的，要我勸我爸不要給朋友投錢的事。

在我大四的時候，我家破產了。

3

從天堂掉到地獄，說的就是我。

我家剛破產的時候，我大四還沒畢業。

接到我爸被送進ICU電話的時候，我還在網上和人掰扯畢業論文的價格。

起初我以為這隻是個玩笑，等我媽哭著找到我寢室，當著我麵哭昏過去，我才知道醫院那邊沒騙人。

我家就我一個，公司破產，我爸進醫院，我媽又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家庭主婦。

無奈之下，我隻能扛起整個家。

那段時間去才清楚知道，當年裴明崇給我惹的禍擦屁股是一件多麼煩心的事。

破產申請，破產和解，企業整頓，破產清算......

每一件事都讓我深深陷入茫然無措當中。

等到法院把我家名下所有資產都清算完，我才知道，我爸這些年為了和朋友合作，虧了不少錢，連房子都賣了不少。

現在公司破產，我連員工的工資都發不起，好不容易找人借了點，勉強把工資還上了，醫院那邊又給我爸下了病危通知書。

腦梗不是小事，我爸隨時會死。

我忙的暈頭轉向，接到醫院電話後，我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斷了。

以前我最注重形象，可這段時間忙於奔波，我已經三天沒洗澡了，不僅如此，我還一個人坐在大街上放聲大哭。

天空也不作美，在我大哭的時候，下起了傾盆大雨。

我覺得這一切都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我人生中的前20年過得太順風順水，以至於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才會收回這一切，為的就是讓我品嘗世間疾苦。

由於下大雨的緣故，大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每個人看到我在哭，連腳步都沒停下，就匆匆離去。

直到有人往我的手裏塞了把傘，隔著雨幕大聲在我頭頂說話。

「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這次哭完，就繼續往前走吧。」

我抬起頭想向對方道謝，對方卻早已跑進了大雨中，高瘦的背影，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自高三暑假後，就再也沒見過的人。

其實我在上大學的時候，也試圖聯係過裴明崇。

可是他換了手機號，連微信號一類的社交賬號都注銷了，我才知道他是真的離開了。

我也因此高興過一段時間，我被他管了十幾年，他比我媽都煩人，所以我才不喜歡他。

等到我意識到自己其實早已經習慣他在身邊了，我才開始懊悔當初說話重了。

我小弟管這種行為叫做犯賤。

我也確實挺犯賤，我討厭多管閑事的裴明崇，但現在我實在拿不出我爸住院的費用了，所以......

我想再去找裴明崇試試，隻要他願意拿錢給我爸補繳治療費用，我也不是不能答應做他的女朋友。

是的，我從高中畢業後就知道裴明崇其實一直喜歡我。

隻是可惜，我倆有緣無分，不過我爸要求我不能早戀，現在我爸管不著我了，我倆的‘分’，大概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