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細妹在我們這邊吃了癟將仇記下了,當日便不準我和周時頌再走廊道。
不走廊道我們連大門都出不了。可任爹娘如何勸說,她都一律不聽。
吃了飯也不去割豬草,也不找其他姐妹嘮嗑,就搬個靠凳抱著胳膊守在中堂裏。
大哥試圖拉開她,她就躺在地上撒潑打諢,誰都奈何不了她。
周時頌執拗勁兒上來直接翻了窗出去,下午就找來村裏的木匠在我們這邊開了個門,還將幾間房全部換了鎖。
其實大哥周時禮就是村裏出了名的木匠,隻是我們與潘細妹鬧的動靜太大,也不好再叫他為難。
潘細妹沒處發作,扯著大哥的耳朵就在屋裏罵。聲音之大,躲在房裏的我聽得一清二楚,實在為大哥捏了一把汗。
第二日,我一早喊周時頌帶我去就近的鎮上。
家裏缺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不管是油鹽醬醋還是菜種肥料都是缺的。
我從櫃子底的隔板下拿出了我爹給的存折,心裏計劃著去取出一百塊用作日常開銷。
誰知周時頌攔下我,又將存折塞了回去,「這是爹給你的陪嫁錢,你自己收著心裏有個底氣。」
說完,他將我拉到床邊坐下,從枕頭芯裏掏出一個布袋子遞給我。
「當兵多年,除了孝敬爹娘的,貼補哥嫂的,我這還存下一千多,不管是購置家裏用品還是你有想吃的想穿的,盡管用。」
我將布袋子舉在手裏晃,微笑著調侃,「周時頌,不怕我一下子把你家底揮霍完了?」
周時頌對上我的眼睛,認真回我,「錢也不多,花完我再攢。這次回去若是運氣好,有機會升幹部,到時候津貼也多些,我攢了再給你寄回來。」
我被他這番話感動得一塌糊塗,仰著頭一把抱住他,「周時頌,謝謝你。」
他也緊緊回抱住我,「是我該謝謝你,願意嫁給我這麼個鄉下窮小子。」
突然,周時頌挪開身問我,「春紅,你究竟看上我什麼了?」
我被他這麼一問,頓覺不好意思,撇過頭去不敢看他。他卻又伸手掰過我的頭,讓我與他眼睛對視。
我輕咳一聲,垂著眼睛紅著臉回答:「自然是覺得你長得好看!」
絕大多數人都如此十分膚淺,我自不例外。
未出嫁前說親的媒婆幾乎將我家的門檻踏爛,我爹娘也叫我相看了兩個。
一個叫嚴規朗,是我二奶家的親戚,說是在市裏大學當老師,工作穩定又博學多才,我若嫁給他,能在大學裏當個宿管什麼的,吃穿不愁。
我嫌他說話太酸,又瘦得跟個竹竿子似的,幹巴巴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珠子都凸得快掉出來,果斷拒絕。
另一個叫陳友徳,在縣委大院裏當書記,人雖比我年長許多,但說能幫我解決工作編製問題。
我讀完了初中,考師專時差了兩分,但在竹水鎮上的女娃中算讀書多的。
二哥在縣工商局當個小科員,我考師專落榜時他找竹水鎮小學的校長聊過,讓我在學校裏做了一段時間的代課老師。
後來我機緣巧合下知道我每月四十塊的代課費有一半竟是我二哥自己出的,一氣之下辭了這份工作。
若想要編製,非得是讀完師專。
我不知道陳友徳有什麼辦法,但我見他肥頭大耳的,實在不願意多看他一眼,更遑論嫁給他。
而我和周時頌的初見卻似宿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