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不亮，獨宜看打著哈欠給她開門的老嬤嬤，記著一起當差茶水丫鬟說的老字號糕點去處，手裏捏著進出時家的手牌，好奇地問，“咱家進出都要這個嗎？”

“一等丫鬟是不用的，不過進出都要留名諱記緣由，其餘出去都要院子手牌，否則一律不許自由出入，你若是丟了，可是要去挨手板跪祠堂的。”

獨宜不解，“祠堂重地，怎麼會讓下人去呢？”

“做錯事的下人不配得到老祖宗的保佑，自然要送去讓老祖宗看看模樣不是。”

獨宜：......

捏著手牌出門，出了巷口，辨認了下方向，朝著酒樓方向走去。

她要去尋昨日不歡而散的辛不摧。

這處地方獨宜隱約記得大方向，畢竟當初從塞外回來，也是在這裏等著人來接的。

街道無人，獨宜被風雪吹得臉頰泛白，耳邊聽著一聲大姑娘。

她腳步下意識一頓，而後繼續朝前。

顏家一把火沒了，她再也不是大姑娘了，肯定不是叫她。

“大姑娘。”

這一聲鏗鏘有力，獨宜徹底停住腳步，尋聲而去。

辛不催站在街邊店鋪屋簷下，手裏拎著個食盒，隻是靜靜地望著獨宜。

獨宜跟著辛不催七拐八拐到了處油餅鋪子。

落座後，辛不摧打開食盒，裏麵是熱騰騰吃食，非常精致，而且，是京城早間常常出現小菜。

擺好猜，辛不催將筷子遞給獨宜，見她不接，給她放在跟前，端起一盅湯吹了吹，一起放到她跟前。

而後一雙黑溜溜的眼盯著他。

少年未成大將，臉上還略帶稚氣。

辛不摧一改昨日冷厲語氣，耷拉下腦袋，頗有些認錯姿態，“昨日你幫了我，且我還想和你說說話，我聽聞時守鶴院子會有人每日出來買糕點回去，倒是運氣，第一次就堵住你了......”

顏辛兩家各有一女一兒，兩家卻從未動過聯姻之心，隻希望獨宜與他姐弟情深一輩子好生扶持。

獨宜雙手捧著湯盅，低聲說：“我記得，你父親以前還帶你來我家玩，你還叫我姐姐。”

辛不摧當然記得。

獨宜說：“你既叫我姐姐，我心中也是把你當做弟弟的，如今你我淪落人下人，道不同各自走不耽擱，可我一個孤女......”

“你不是，你還有我。”辛不摧認真看她。

獨宜眨眨眼，湯麵浮起熱氣，“不摧，在我回京之前，你離開此處之前，你可否多幫扶我些......”

她說著盡量讓自己露出弱態和無助。

辛不摧和時守鶴不同，此人見過曾經大家規矩談吐如蘭的顏家大姑娘，隻能以心換心。

“我想要替父親昭雪，更想活下去。”

“我即便不回去，也會有人來找我，逼著我回京城。”

“你能不能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多幫幫我。”

這是實話也是實情。

獨宜低頭，一顆淚珠落到湯麵，她低頭抿了口湯，露出一抹苦笑。

“這樣普通的東西，日後我大約是不能再用了。”

辛不摧心口被狠狠捏住。

獨宜深吸口氣，拿起筷子吃著東西。

辛不摧終於開口，“姐姐。”他摁住獨宜的手，握在掌中，“你父親為我父親能不顧性命，你與我也是如此，我叫你一聲姐姐，到我死，你都是我姐姐。”

獨宜忍不住笑中帶淚。

你若前世能說出這種話，我吃飽了給你一刀。

“你想要我替你做什麼？”辛不摧問。

這聲姐姐已經將二人暫時捆綁在了一起。

獨宜說：“你教我功夫吧，我想要有些傍身的東西。”

辛不摧握住她的手一鬆，眯眼打量她，仿佛聽到驚世駭俗之言，“就你？算了吧，你想打誰說個名字。”

獨宜反握住他的手，她的確不是學功夫的苗子，辛不摧以前也不是沒教她，被他氣的隻想當做不認識他。

思緒一宿，教她功夫是她相處的最好法子。

其一，能讓辛不摧慢慢回憶曾經在顏家的點點滴滴，顏家風光無限時，這人說是顏家小公子也不為過，隻要辛不摧能記起顏家的好，以後即便他不給自個親爹昭雪，也會在她能成事借力於她。

其二，她也的確需要一點功夫手段自保。

獨宜發自內心，“你我以後總會分道揚鑣，你護我不若教會我如何護著自己。”

辛不摧覺得有點難，但既是獨宜要，他又能給，自然是行的，“你，你怎麼學？”

“我每日會出來給時守鶴買糕點，可以耽誤一個時辰，你來找我，順便替我將糕點買來。”

辛不摧思索了會，突然笑了下，“姐姐不愧是姐姐，一顆淚珠子，要我教你功夫，還要替你跑腿買糕點，姐姐勒，我也是打黑工的。”

獨宜眉眼彎彎，“不願意？”

辛不摧願意的，直到獨宜吃完他才說，“你能別問我的事嗎？”

“同理可得。”獨宜擦嘴，“互相幫襯，互不打探。”

辛不摧跟著她起身，“時守鶴那頭預備把這帽子扣在京城那頭，是要編排個天衣無縫的晃眼，再合資給點錢買了周池的命。”

“還有嗎？”

“我偷偷聽到，時守鶴和張溫棋提了你好多次。”

獨宜嗯了一聲，“說的什麼？”

辛不摧不說，繼續問：“你是想美人計用到時守鶴頭上，行不通的，這種生意人隻看利益，時守鶴隻會因為你的門第喜歡你，絕對不會因為你而喜歡你。”

獨宜冷冷盯著他，“你們軍營裏的說話都如此刻薄？”

“咱們見麵少，自然直接說。”辛不摧給她拿著東西，“你別想著用自己去圖謀，以後我發達了，給你找最好的姑爺，時守鶴不好。”

“你和時守鶴有仇嗎？”獨宜反問。

辛不摧不說話了。

他感覺獨宜有點護犢子。

直到獨宜買好糕點回去，辛不摧猶豫不決地確定，“我叫了你姐姐，你把我當弟弟嗎？”

“取決你下句話說什麼。”獨宜看他吞吞吐吐，“快些。”

辛不摧眨眨眼，“等時機成熟，我去把時守鶴身邊的侍衛做掉，你想辦法讓我頂上去，這樣咱們天天都能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