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三十，大姨說一家人分開一年必須聚在一起吃團圓飯。

電話裏說是六點開飯。

通知的很晚，到的時候桌子已經圍了一圈人，看不出來一絲等我和媽媽的痕跡。

嗑開的瓜子花生，帶著酒味兒的紙杯撒了一地。

我看了眼手表，才五點半。

這飯本來也沒誠心讓我們吃。

我拉著媽媽轉身要走。

大姨夾著菜的手一頓。

她猛地把筷子摔到桌子上，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聽清。

「去哪啊，本來就來的晚了，還不趕緊把桌子收拾了，就當賠罪，一會還得打麻將呢。」

媽媽握著我的手不自覺用力。

我有些不舒服：

「你們要是不歡迎我們倆也不用特意叫我們。」

大姨則有些嗔怪，她施舍般揮了揮手。

「跟你開玩笑呢，瞧你這孩子，越大越沒個肚量，這都生氣。」

「對了，存遠生病，你們應該好久沒吃到肉了吧。」

我剛要反駁，媽媽卻搖搖頭。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見了掀開鍋蓋的電飯煲。

「趁熱吃吧，還不香死你們！」

鍋裏哪有什麼東西。

半個魚頭，兩個雞屁股，一個沒有一點肉的脊骨。

這一下，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當即把電飯鍋摔到地上。

大姨臉色一變。

「你怎麼養的女兒，一點兒教養都沒有？」

「你有教養，你讓你親妹妹吃剩飯？」

她被說的臉色一僵，還是訕訕到：

「我都是為了你好，吃點剩飯都接受不了，以後嫁到婆家可怎麼辦？再說了，這麼大個歲數連對象都找不著，以後死了都沒人收屍哦。」

相親這事兒正好說到我媽擔心的地方。

我爸身體不好，她總覺得兩個人相伴比一個人強。

媽媽捏了捏我的手以作安慰。

「她大姨，你要是有什麼看的好的男孩子，別忘了給我們家囡囡介紹。」

很顯然，她有意忽略吃飯這個話題。

可大姨這人我算是看透了，你退一步她就進一步。

「總比你強，你結婚倒是早，次數還比別人多，怎麼你現在是兒孫滿堂嗎？」

「這麼愛吃剩飯，是不是誰吃的多，誰生的兒子就多？那你死了以後不得人家搶著收屍，你趕緊去申請破吉尼斯紀錄吧。」

氣氛一僵。

這事算是她的一個痛點，當年她剛滿18歲就給人家生了個兒子，後來丈夫跑了，孩子也不要她了。

她後來還結了兩次婚，不過都不算幸運。

一個結婚當天得知人家有老婆，另一個不到一個月就領著小三小四回家。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她叉著腰一下從座椅上彈起來。

「我說的是什麼話，你聽不明白嗎？」

「哦，你聽不懂我們講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我隻覺得可笑。

「嗐呀！」

我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你該不會是鬼子吧。說吧，你到我們這裏有什麼目的？」

這一下，連我媽都憋不住樂了。

飯桌上的小孩開始一口一句八嘎，還有的蘸著菜湯往她人中上抹。

顧念著一桌子人，她死死地掐住桌子邊緣。

她突然一反常態的笑了。

「你不懂事我不怪你，有些事情嫁到婆家自然就有人教你。」

「你大姨我心地善良，給你找了幾個好男人，我可是花了大價格，你不要不識抬舉。」

話一說完，敲門聲響起。

什麼人大過年不呆在自己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