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枯萎的鬱金香

婚期還有三個月，我距離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隻有咫尺之遙。

梁辰又應酬得酩酊大醉，鞋都來不及脫就攤在了床上。

我拿來被子蓋在他身上，手機卻突然響了。

我想都沒想就接了起來。

對麵是一個聲音很沙啞的男人。

“梁先生，從荷蘭運鬱金香球根的船出了點問題，您看您婚禮上的用花能不能換成國產的？”

我心頭咯噔一下。

鬱金香？

那不是梁辰初戀高墨菡最喜歡的花嗎？

梁辰微信頭像的鬱金香背景用了十年，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原因了。

我躊躇良久，一句話都沒說。

電話那邊等急了。

“喂？梁先生，您還在聽嗎？”

我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他喝多了，正在睡覺。”

那邊趕忙賠笑。

“對不起，高小姐，實在抱歉，請您相信我們，國產的紅鬱金香隻會......”

我打斷了他。

“不能用就不能用了吧，不過是幾朵花而已。”

男人不自覺地哼了一聲，隔著電話我也能聽出他發自內心的高興。

“高小姐，您真是大人有大量，您放心，我一定用最好的國產鬱金香重新鋪滿整個草坪，價錢全免。”

我把手機拿遠，男人的笑聲依舊在回蕩。

梁辰，你連我們的婚事都要混雜著高墨菡的影子，你好狠的心！

我長籲一口氣，看著沙發上醉醺醺的梁辰，在電話掛斷的最後一刻下定了決心。

“等等，我要換花。”

男人的喜悅戛然而止。

“高小姐，如果您有其他方案，可是要加錢的。”

方案當然要改，而且還要好好改呢！

“沒關係，你把銀行卡號發給我，改方案的錢我全出。最近他很忙，你就不要給他再打電話了。我會找人聯係你的。”

掛掉電話，我也開了一瓶酒，坐在梁辰對麵。

時鐘滴答滴答，一瓶酒被我喝了個精光，整個身子都熱了，隻有心是涼的。

我劃掉一個又一個的朋友圈，直到翻到了一個ID叫【荷蘭奶喵醬】的人。

說來很是可笑，高墨菡的小號假借潛在客戶的身份躺在梁辰好友名單裏這麼多年，我卻在三個月前才發現。

更諷刺的是，我以前一直認為梁辰在愛情上是一個不懂得主動的人，實際上人家兩個卿卿我我膩著呢，隻是不願意跟我主動罷了。

等等。

那個男人說要把鬱金香擺滿草坪，方晶酒店哪來的草坪！

我再次掏出梁辰的手機，在他的手裏翻找每一條蛛絲馬跡。

回收站暫存箱。

感謝數字時代，原來梁辰打的是這個主意，

天漸漸亮了，我看了眼表，五點四十。

距離梁辰的鬧鈴響還有二十分鐘，我下意識起身。

熟練地磕雞蛋，加水，加鹽，打勻，放入蒸鍋定好時間。

完成這一切，我突然一陣反胃。

梁辰這樣的男人，也配我照顧他，我犯賤嗎？

點了一丁點醬油，我一勺一勺吃光了雞蛋羹。

三個雞蛋足足整了一大盆，撐得我難受。

正巧我把餐具放回原位，梁辰打著哈欠掀開了被子。

“我的水呢，還有雞蛋羹呢？”

“這都幾點了，你知不知道喝酒傷胃！”

我點點頭，指了指桌上的紅酒杯和水槽裏的空碗。

“我知道，我昨天也喝了點酒，剛吃完雞蛋羹。”

梁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滿是怒火。

“我的那份呢？”

“做得少，我都沒夠吃。”

梁辰更生氣了。

“姓陸的，咱們都快要結婚了，你連怎麼當一個妻子還不知道嗎？”

“要讓我親戚們知道你是個這麼自私的女人，我的臉往哪放！”

我一把甩出了手中勺子，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在整個客廳裏回蕩。

“你什麼時候喜歡吃雞蛋糕了，你不是喜歡吃腥的嗎，去高墨菡家吃，偷的比買的腥！”

說完，我拎起包摔門離去。

我不爭氣地掉下幾顆眼淚，為他真是不值。

還是錢好，多了不咬手，少了不背叛。

公司才剛剛起步不久，我一天都不能鬆懈。

一直忙到了中午，我才得空借著上廁所的機會看了眼手機上的留言。

“寶貝，早上我酒沒醒，都是我的錯。”

“晚上我帶你去吃你最最喜歡的蟹粉小籠好不好？別生氣了。”

我心裏一暖。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點小秘密，這無可厚非。

怎麼說高墨菡也做了梁辰兩年的女朋友，也許他留著高墨菡的聯係方式隻是留個念想罷了。

也許，梁辰的真心還在我這裏。

消息回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了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

那應該是大三的下半學期，我在學校旁邊的金融公司實習，梁辰剛剛失戀，梳著一頭非常難看的側分被分到了我的小組。

我以不適合見客戶為理由，拉著他做了個帥氣的發型。

自那一刻起，我的生活裏就多了一個人。

十年一晃就過去了，我和他度過了整個青春時光。

我們合租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為了找到合適的工作，每天兼三份職。

我還記得我們為了給他湊出一套應聘用的西服，連著吃了一個月的白菜包子。

甚至現在我們家的菜單上都不會出現白菜包子這種食物。

我們曾經無話不說，就連他和高墨菡分手原因他也從未瞞過我一絲一毫。

高墨菡是富家千金，而梁辰隻是個窮小子，他們的愛情本就不被高家看好。

再加上高墨菡學習成績太差，繼續留在學校連畢業都困難，他家人隻好安排她出國深造。

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不少，剛打算接受梁辰的邀請，就看見他發了一個萌萌噠小貓的表情包過來。

我如墜冰窟，希望的火焰再次煙消雲散。

這表情包一定是他和高墨菡聊天時候用的。

我怕貓，走在路上看見貓我都會敬而遠之，所有認識我的人都會盡量避免在我麵前提起有關貓的一切。

梁辰和我朝夕相處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忌諱？

我抓起手機就要摔，好在最後一刻，我攔住了自己。

我想，我是個沒出息的人，明明他的心已經全都交給了高墨菡，可我還是不死心，想用十年的朝夕相處把他給搶回來。

“好，老時間老地方見吧。”

我強顏歡笑，就像在聊天最後加的那個小表情一樣。

嘴角上揚，眼淚暗流。

一整個下午，我都在憧憬著晚上吃飯的場景。

梁辰會不會打算跟我主動說說那些花是怎麼回事？

萬一他跟我說那些花是他和高墨菡徹底告別的見證，我會不會高興得跳起來。

我數著秒針走過一圈又一圈，總算挨到六點，打車來到我們最喜歡的小店。

“今天還真是幸運。”

角落的位子湊巧能看見街邊的表演，平時來一百次也不見得能搶到。

我不禁有點小開心，心中那些僥幸的想法愈發強烈。

兩屜蟹粉小籠，一杯椰汁一瓶可樂，外加一份貳酥。

我點了和往常一樣的食物，祈禱進來的也能是平日裏陽光溫柔的梁辰。

可等到蟹粉涼透，小店的招財貓都沒有向客人問過好。

他爽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