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婦產醫院有接急診的綠色通道,直通室內的急救站。
騎手把車直接開了進去,就在將碰上急救站的時候,才猛刹住車。
我嚇得一聲驚呼,下一秒,卻已經被他抱到了地麵上,穩穩站住了。
站內的醫生護士以為我是急症病人,都跑了出來,我隻好尷尬地致歉。
護士讓我們趕緊把車挪開,以免影響救治真正緊急的病人。
騎手將我像陀螺一樣,一轉一推,我便衝出兩步,而身上披的機車服已經回到了他手中。
待我想起道謝,回頭卻見他已經跨上車,戴好了頭盔。
手持外套一抖,淩空一揚,深藍色牛仔褲包覆的腰腹部精壯扁平,不著痕跡地扭身,外套就穿上了。
我始終覺得,男人穿衣服的動作要比脫衣服更性感。
騎手隔空向我揮揮手,發動車子走了。
急救站的兩個護士在嘀咕。
一個說:「這人剛才來過吧,怎麼有點眼熟。」
另一個說:「來我們急救站的人,都這麼火急火燎的,你看岔了!」
被她們一說,我竟也覺得這個男的有幾分眼熟起來,這份熟悉的感覺,有點怪怪的......
火急火燎的婦產科......
啊,該死!
我才匆忙想起朱慧來。
二人間的產科病室中,朱慧昏沉沉地睡著,臉有點浮腫,因失血而蒼白透黃。
是個兒子,總算母子平安。
孩子就在旁邊,粉紅發皺的一團,看不出來像誰。
可能像李然吧,反正我也沒見過。
隔壁床陪護的像是產婦的媽媽,同情地對我說:
「她從回來就一直是一個人睡著。剛才就一個男的送了個外賣來。......她丈夫呢?」
桌上果然有個外賣盒。我扒拉一下,是一碗粥。
「送粥來的,是外賣小哥還是普通人?」
我輕聲問,抱了絲希望,想著送粥的人有沒有可能是李然。
「肯定是送外賣的啊!誰家老公到產科給孩子媽送吃的,一句話不說調頭就走的?」
隔壁床這孩子外婆抱不平地說。
「不過,穿的衣服倒不像外賣小哥。穿了個機車皮茄克。」
床上的產婦說。
也是機車皮茄克?
想起自己剛剛那段奇遇,我心沒來由漏跳了一拍。
病室裏有暖氣,我臉有點發熱了。
「你知道啥!睡你的覺吧。」
當媽的給隔壁床產婦掖了掖被子。
這樣的媽,朱慧沒有。
拚死生下孩子,陪她的隻有一份外賣粥。
我還指望她老公李然什麼!
我摸摸粥已經冷了,拿出去問護士有沒有熱的地方。
邊摸出手機,查該煮點什麼給她補補。
4、
朱慧救過我的命。
有一次在街上,我被報複社會的人無差別綁架。
不知在哪裏已經捅過人的刀,還沾著血,就比在我脖子上。
所有人膽戰心驚地圍著我,隻能幹巴巴地等警方到場。
是朱慧冒險從匪徒和我背靠的矮牆翻出來,掄著折疊凳扇暈了匪徒,把我拉到了懷裏護住。
她是“扶弟魔”,來自一個貧寒的農村家庭,職校畢業輾轉打工,賺錢寄回家。
我結婚那天她都遲到了。因為被房東趕出來,要搬第十七次家。
她嫁給李然,是因為他願意接受“全部”的她——平凡的她,狼狽的家,貪婪的媽。
她嫁得很快。我作為她最好的、唯一的閨密,甚至至今沒有見過這個李然。
隻知道他是做銷售的,很拚、很厲害,全國跑,不著家。
以及她選出來掛在客廳的那張婚紗照。新人甜蜜相擁,但新郎卻隻露一個側臉。
「因為李然說我這張笑得最好看啊。還有,剛好他遮住了我,不顯肚子。」
朱慧甜蜜地告訴我。
他們是奉子成婚的,結婚時已經懷孕五個月了。
朱慧從戀愛到懷孕、結婚,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我都來不及參與進去。
我有那麼多送嫁、陪嫁的想法想為她做,那麼多禮物想買了送她,結果都來不及。
天曉得,她那個原生家庭、這個倉促的婚禮,會讓她的人生留下多大的遺憾。
「不重要,阿楓,真的,婚禮不重要!有李然,有寶寶,就夠了。」
「那我的祝福呢?」
我癟著嘴,雙手奉上一個厚實的紅包。
朱慧一愣,看著紅包發出短促而異樣的一聲“嗬”笑,接過來,卻隻是隨手放到了桌上,就去廚房做我愛吃的燜燒魚頭了。
那是兩萬塊現金。
我想提醒她收好,又覺得當麵提金額不合適,就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