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就著盆水,挽高了褲管洗傷口,忽然燭火一暗。
我以為是綠秋回來了,跟她說話,那頭卻不吭聲。
我覺得不對,抬起頭,對上了宇文樂山陰沉沉的眼神。
帝王之威,嚇得我直接停止了動作,都忘了拉下褲管兒。
“怎麼回事?”
我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你讓我怎麼說?
緊接著,他蹲下身子,目光停在我小腿上。
我隨著他的視線,看到自己腿上雜亂的舊傷痕。
那都是從小到大,任務做得不好受的罰。
藤條揍的,小刀劃的,香頭燙的,不一而足。
不止腿上,手臂上,後背上,也都有。
“怎麼這麼多傷?小南,這二十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我慌亂地遮住傷痕,正在想說辭應對,他卻坐在腳踏上,擰幹了帕子替我擦拭起血跡來。
我捂住腳,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兒。
“不可不可,皇上不可!太,太臟了......”
宇文樂山抬頭,眼神有些不悅,看得我一驚,手就被輕而易舉地撫開。
他一邊仔細替我擦腳,一邊絮絮叨叨地說:“這有什麼,當年你出生的時候,還是朕替你洗的澡。”
“才四五斤,跟個小耗子一樣,滿身滑膩膩的,我足足換了三盆水才洗幹淨。”
“說起來,那時候朕不過也是個孩子,哪裏會給嬰兒洗澡,好幾次都把你滑進盆裏去了,嚇得朕趕緊撈,都沒敢告訴母親。”
他眼角漾著溫情,嘴角一抹暖意。
“寒冬臘月的,你凍得小嘴烏紫,朕便把你塞進懷裏捂著,哪知道捂得太緊,你透不過氣來,差點被憋死......”
“為此,朕被母後揍得半死。”
宇文樂山說著說著,竟自笑了。
他話裏語間,都是孩提時哥哥對妹妹質樸而濃厚的愛,溫馨又有趣,聽得我也不由彎了嘴角。
“你不要怪我們丟下你,當時實在是,不知道活路在哪兒。”
“母後臨死前念叨的都是你,瑤兒到跟前去,她看都不看一眼,讓朕無論如何也要把你找回來。”
“哎不對,怎麼你還叫朕皇上?”
他親切的眸子乞盼地看著我,我疼到麻木的腳趾在他溫暖的大手嗬護下,逐漸暖上心頭。
殺伐果斷的將領,不可一世的天子,此刻窩在腳踏上,親自替我洗傷口。
我迷糊了,被溫情衝昏了腦袋,張開嘴,終是叫了聲:“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