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中

家裏雖窮，可婆婆和沈邑從不唉聲歎氣，反而樂觀積極過著日子。

婆婆告訴我，她是北方人不擅種田，故此家裏的農田都賣了給相公當束脩。

平時家裏的嚼用都靠她上山打獵，小獵物自家吃，大獵物進城換米麵。

這些日子她在家照顧病重的兒子，已經許久沒進山，家裏快斷糧了。

我勤快幫婆婆做家務，又主動照顧沈邑，讓婆婆放心進山打獵。

天寒地凍，狩獵不容易，但婆婆仍能帶一點獵物回來，維持家裏的基本嚼用。

沈邑清醒後，就半靠在床上看書，隻要醒著，書卷從不離手。

半個月後，沈邑的病終於痊愈了。

“娘，小夢，我明日進城一趟。之前因新帝登基，鄉試秋闈的時間推遲到冬日，也不知具體定在何時，我得去打聽仔細。”

袁氏欲言又止，拉他去了角落處。

“兒啊，娘這些天攢了一些獵物，留點家裏吃，其他你帶進城給換成銀兩。記得買一套新被褥和一對紅燭回來，娘給準備準備，讓你和夢兒早日圓房。”

沈邑儒雅俊臉微紅，低聲：“娘，小夢還小......不急。”

袁氏想了想，道：“夢兒太瘦太單薄，太早懷上孩子對身體也不好。行吧，聽你的。那你記得換些厚實的布料回來，娘也好給夢兒做幾套新衣。”

沈邑溫聲答好。

隔天清早，沈邑進城去了。

日落西山時，他仍沒回來。

婆婆煮了肉，熬了骨湯，招呼我快點兒吃。

“甭擔心阿邑，他多半又跑書店看書忘了時辰，借宿在同窗家。唉！可憐他愛書如命，戶籍卻在此地，除非考官換了人，不然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考得上。”

我聽不明白。

婆婆解釋說，相公十二歲就中了秀才，才高八鬥，本來能三元及第一飛衝天，誰知會考的考官心思歹毒，故意弄汙相公的考卷讓他次次落榜。

“那姓齊的狗官貪贓枉法，顛倒黑白，害了好些人命！其他考生都給他送錢，唯獨阿邑不肯給他送，還寫文章罵他草菅人命，強搶民女。他氣不過，每回會考都偷偷使壞，害阿邑考不上。偏偏呀，咱就一普通小老百姓，壓根沒處伸冤去！”

我聽得心中惱怒萬分，脫口：“老天爺怎能讓這種人繼續在世間害人！這樣的狗官早就該下十八層地獄！”

那天晚上，沈邑沒回來。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扛著布料飛奔回家，喜笑顏開說今年的會試一定能順利。

“齊狗官昨晚突然暴斃身亡！今天城裏大街小巷人來人往，家家戶戶買肉買酒慶賀，甚至比過節還熱鬧！”

婆婆愣了片刻，隨即激動得手舞足蹈。

“這下好了！今年會試我兒終於不用再受那狗官禍害了！”

沈邑微笑點頭：“娘放心，兒定當全力赴考。”

一個多月後，沈邑考上了，而且是第一名解元。

好消息傳來後，村長和村裏的賢達村民一窩蜂湧來沈家報喜。

婆婆牽著我跟大夥兒打招呼：“都是我這兒媳婦福氣好！她剛過門，阿邑的病就好了。她沒嫁前，阿邑幾次都考不上。托了她的福，我們阿邑才能苦盡甘來！”

村民們笑哈哈一個勁兒點頭附和。

“有福有福！”

“喲！想不到掃把——新婦長得如此俊！”

“忒好看來著！跟舉人老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人！”

......

沈邑一如既往淡定沉著，謙遜有禮接待來往客人。

他知曉我不愛見陌生人，故此隻在屋外院子接待訪客和友人。

一天，我正在屋裏納鞋底，突然聽到外頭有熟稔的嗓音喊：“姑爺！姑爺！”

竟是我父母親找來了！

他們聽說沈邑考上舉人，樂顛顛帶著一竹筐雞蛋和兩塊臘肉跑來認親攀親。

我冷著臉走出去。

他們竟都認不出我來，還一個勁兒追問沈邑我在何處。

這兩個多月裏，我吃得飽穿得暖，身子飛竄般長高，小臉變得圓潤雪白，成了俏生生的美娘子。

爹娘被我的冷漠眼神嚇著，討好笑了又笑。

“二丫，得虧俺們托媒人給你找了一門這麼好的親事，不然你哪能過上好日子......”

我趕他們走。

爹娘卻賴上了沈邑，求他纏他答應將娘家的兩個小舅子送進城裏私塾念書。

沈邑答應了。

自他中了解元，很多富商員外紛紛跑來求他的墨寶，本來隻能勉強維持的家用已經寬裕起來。

去私塾念書頗費錢，沈邑仍滿口答應，還說念書對小舅子的未來多有裨益。

爹娘歡天喜地走了。

我很生氣，瞪了瞪沈邑。

沈邑寵溺低笑，牽住我的手溫柔輕拍。

“小夢，他們畢竟對你有生養之恩，有時還是得應付一二，於你的名聲也有好處。”

我搖頭：“......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

沈邑以為我是在說氣話，哄我進屋，隨後讀書練字去了。

其實，我並沒有說氣話。

爺爺臨死前告訴我，說我並不是他的親孫女，而是他的小主子，還塞了一塊奇奇怪怪的石頭給我，讓我去尋我的黃爺爺。

可惜話沒說完，他就咽氣了。

爺爺去世後，他們不許我開口說話，每天隻給我吃一餐，哪怕是病了，也得負責家裏的所有臟活累活。

若不是我命大，早就被他們虐待死了！

沈邑見我堅決反對，拿我沒轍，最後改口隻供兩年。若弟弟們沒有天賦被教書先生遣回，他也無能為力。

隨後，沈邑閉門謝客安心讀書，夜裏有空就教我讀書認字。

想不到我天賦極佳，認字非常快，幾乎是過目不忘。

沈邑驚訝不已，笑讚：“得虧你不去科考，不然我絕得不了榜首。”

我被他逗笑了。

朝夕相處中，我和沈邑的感情日益濃厚。

......

轉眼到了隔年三月，天氣越發暖和起來。

沈邑買來一輛小馬車，帶上我和婆婆一並進京參加春闈。

夔城離京城並不遠，慢悠悠走幾日便能到。

誰知走到山道半路，馬車突然被一群凶神惡煞的土匪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