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是我的臉

二

那個女人和我長得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和我一樣的長相、身材、身高，卻能將那紅色連身裙穿出我沒有的韻味。

沈鋒很喜歡她，她挽著沈鋒的胳膊，兩人像極了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我坐在甜品店靠窗位置，靜靜地看著那個女人霸占我在沈鋒身邊的位置。

沈鋒忽然一笑，低頭湊到她耳邊，對她說話，似乎講了什麼有趣的內容，逗得她笑得花枝爛顫。

陽光下的她像一朵豔麗的紅玫瑰。

她的妝容精致，是我模仿不出的美麗，她的姿態撩人，是我表現不出的風情。

如果她不是跟我長一樣的臉，我恐怕也會被這樣的魅力觸動。

明明她與我那般不同，有很明顯的差異。

但沈鋒隻會因為她耀眼的魅力外露，而吃醋地瞪著被驚豔到的路人。

沈鋒從來沒有那樣照顧我，無微不至地，連裙肩的小小褶皺都要為她撫平。

女人親密地挽著他，轉身向海洋館走去，露出了光潔漂亮的後背。

我一直在等這一刻。

沒有什麼騙子、冒牌貨會真的天衣無縫，我後背的小痣真的隻有沈鋒知道。

他曾經親昵地舔 舐過那裏，在他情動至深的時候，他總會不停地撫摸著那裏，帶給我歡愉。

我緊緊地盯著她的背，想尋找能證明她是個冒牌貨的證據。

紅色的連身裙是露肩的，所以後背的肩胛骨肯定會露出來。

但下一秒，我盯著那顆和我一般無二的痣，陷入死寂的沉默。

我捏皺了裙擺，感到不知所措。

難道，她真的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去克隆的複製體？

但這性格、化妝手法、表現怎麼說？

她是我，卻又不是我。

她比我完美多了。

我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海洋館是我的最愛。

我對海洋物種如數家珍，我常常跟沈鋒介紹它們，那是我為數不多話很多的場合，也是我在今天本來要大展身手的地方。

如今，沈鋒挽著別的女人，走進了我最愛的地方。

這也是我和沈鋒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我心如刀絞，但我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我在等一個時機。

我堅信她會露餡的，當沈鋒說，能不能介紹一下的時候，她肯定會露餡。

海洋館裏最近進了一批新物種，我也是查了很多資料才記清了一些類型複雜的物種。

她怎麼可能會知道呢，等她露餡了，我就出去揭穿她的假麵目，讓她的假臉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拉著沈鋒，走到水母區，水母的熒光映在她的臉上，襯得她像是彼得潘裏的小仙女。

沈鋒含情脈脈地盯著她的側臉，感覺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可也的確是這樣的，沈鋒一把轉過她的臉，深情地吻了上去。

我無話可說，隻是沈鋒這樣有點霸道總裁的樣子，不同以往的溫柔，令我有些反胃。

而那個冒牌貨隻是受驚地瞪圓了眼睛，接著順從地接受了沈鋒的突襲。

我莫名開始有點佩服她了。

要知道沈鋒那力道不是一般人受的，我以前被他捏青了手腕、肩膀、腳腕，都隻能是一個人偷偷上藥，一個人忍痛，接著再裝無事發生。

我目測這下巴捏得絕對不輕，她那張整容臉恐怕受摧殘不小。

嗬，可別把下巴都捏走形了才好。

不然就怕沈鋒嫌她醜，那她想取代我的計劃不就落空了？

兩人吻得看起來嘖嘖有聲，幸好水母區的光線比較昏暗，路人也沒有注意到這兩人在幹什麼有失公德的事情。

畢竟她那張臉是我，我可不想在網上看見自己丟人的一幕。

雖然，頂著我的臉的另有他人，可別人哪裏想到正主正在暗地裏偷窺這辣眼的一幕，我現在已經上接不接下氣了，純粹被惡心的。

我恨沈鋒認不出我，他總是自詡等我老了他也認得出，現在見到我二十歲的麵孔就被迷了心智，連女朋友都認不清，太差勁了。

既然沈鋒已經臟了，我就不想要了。

但我的名字、身份不能被她奪走，我還有家人、閨蜜、工作，我還有值得捍衛的存在，這一切都不允許我放棄揭穿她的假麵目。

我繼續跟在他們身後。

走到海底隧道的時候，那個女人跟沈鋒傾耳說了什麼，然後笑著轉身離開了。

我連忙朝女人追了過去，路過了正背對著我的沈鋒，我朝玻璃看了一眼，剛好與沈鋒對視。

但我沒有停留，我追著那個紅色的身影，穿過了擁擠的人群。

我聽見沈鋒在後麵喊我的名字。

「喬芷！喬芷！你不是去洗手間了嗎？怎麼換衣服了？」

我沒有回頭，他認出我了，很好，但我還是不要他了，他求我也不要了。

「喬芷！喬芷！」

我故意往人多的地方鑽，讓人 流淹沒沈鋒，止住他追我的步伐。

「喬芷——」

沈鋒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我卻離那個女人越來越近。

我沒有注意到，我已經走到了偏僻的地方，我緊緊盯著女人的後背。

紅色連身裙真的很適合她，把她的蝴蝶骨勾勒得迷人至極。

她身上的香水味隨著微風，飄到我的鼻尖。

是有些劣質的味道。

論我是不可能買這種香水的，沈鋒就聞不出來？

她完美的腰臀比，讓她扭起腰來，活像一條蛇妖化形。

她的步伐輕巧嫵媚，仿佛沒有什麼能阻擋她的前進，哪怕再英俊的男人都不能。

我想，如她自己所說，她的確不適合那張清冷的臉。

她氣質豔俗，根本配不上那張如謫仙般的臉。

雖然是這個女人本來的臉，但好看是真好看，我不能否認。

「站住！」

我提聲喝止她的腳步，女人身軀一顫，緩緩回過頭來。

我站定，摘下口罩，額角的碎發垂了下來，遮住了我的視線，讓我不能看清她的臉。

我想，如果有路人看見，他會發現這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隻是一個有些豔麗到耀眼，一個有些清麗到寡淡。

甚至他會毫不猶豫地想到，眼前的兩人不會是雙胞胎吧？

我主動露出了臉，和女人正麵對峙。

我撩起碎發，雙目盯著她的眼睛，仔細一看，我發現她的眼型跟我有細微的差別。

我似乎找到了證據。

她的眼尾比我短，比我圓，所以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倒像極了「芝芝桃桃」的眼型。

「為什麼要冒充我？」

這是我和她的第一句話，卻算是第一句現實中的話。

因為我已經在聊天軟件上跟眼前的這個女人講了太多太多話，甚至一度把她當我的好朋友、我的感情導師。

而在此時此刻，她頂著我的臉，妄圖把我取代。

「二十歲的喬芷，你不懷念嗎？」

這是她和我的第一句話。

「我為什麼冒充你？因為，芷芷姐，我真的好羨慕你呀。」

這是她和我的第二句話。

熟悉無比的口氣讓我產生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想。

「你、是、桃桃？」

「哎呀，芷芷姐，你認出我了啊，真好啊。我說過了，要帶喜歡的人來見你，你的沈鋒呢？怎麼不在你的身邊？啊，對了，我忘了，他現在已經是我、的、了。」

眼前的女人矯揉造作的語言和表情，讓我幾乎要嘔出來。

「你的計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與我一分不差的相似，不可能隻是臨時起意下能做到的。

「嗯？什麼計劃？我有什麼計劃嗎？哎呀，芷芷姐，你為什麼要冤枉我？我今天明明很開心地來見你，還特意打扮了一下，你卻這樣對我，桃桃我真的很傷心唉。」

女人撩起精心燙卷過的頭發，舉手投足盡是能勾引到男人的魅惑。

我討厭她這樣的表現，會讓我以為是我自己在這麼做。

「所以是一開始嗎？一開始你就抱有目的地接近我，這一個月你教我的那些，都是為了今天能給沈鋒一個驚喜嗎？嗬，你真是用心啊。」

我不由開始嘲諷，嘲諷的卻是我自己。

「枉費我事事與你說，想同你做知心姐妹，卻沒想到鑽進了你的圈套，是我太傻了。」

「我那麼相信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沈鋒有什麼好的？不惜你動那張臉，你那張臉我可是喜歡極了，真是可惜呀。」

我搖搖頭，絞盡腦汁說著嗆人的話。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好像是芷芷姐你同意加我的吧。你對我來說，隻能算是一個意外之喜。而且芷芷姐，你可真的是誤會我了，我要的不光是沈鋒，還有你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都歸我了。至於你，我會讓你徹底消失的，到時候我就是喬芷。」

忽然她捂嘴笑了起來，笑得很得意、很囂張，眼瞳裏波光瀲灩。

她就像朵紅玫瑰，雖美卻長滿了駭人的尖刺，接著她用奇怪而瘮人的眼神看著我。

在她的目光下，我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冷。

我才發現我的後背早被冷汗浸濕。

「想要我消失？沒那麼容易！」

我開始感到不安，打算放一句狠話，就瀟灑地離開這裏。

但是我大意了，這裏不知何時，隻剩下我和她兩個人，她如果殺了我，也沒人看見。

我抬頭去找監控，如果有監控，她不敢對我做什麼。

沒有......為什麼沒有？

「啊啦，芷芷姐是在找什麼嗎？你放心吧，我已經全部準備好了，不用擔心被別人看見。」

我目睹她從包裏掏出一把刀。

那把刀看起來很鋒利，我開始害怕地後退，後背卻撞上了硬硬的東西，擋住了我後退的腳步。

我回頭望，是一個戴墨鏡的高大男人，看起來很凶，我撞到的正是他的胸。

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的？

她為什麼還有同夥？

高大男人二話不說，伸出粗壯的長臂把我兩臂抓住，我一下子被架了起來。

男人的力氣大到我幾乎喊了出來，我不停地喊救命，不停地抓撓他的胳膊，我拚命地蹬腳。

我在自救，也渴望有人能救我。

當我的臉被一刀一刀劃破，我看見刀上出現了鮮血，我知道那是我的血。

我承受著被割肉一般的痛苦，喉嚨叫到最後徹底啞了。

我看見女人的臉上出現了格外痛快的笑意，那是我的臉......我的臉......

我這樣想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