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恢複視線的時候,我已經飄在病房半空了。
我親眼看到媽媽氣憤至極地掛斷電話後,轉身又表情愉悅地給沈心妍的蛋糕上小心地插上了幾排蠟燭。
“妍妍,祝你生日快樂。”
聞言,沈心妍那張因為罹患白血病而常年蒼白虛弱的臉終於有了幾分血色。
她今天沒有穿病號服,而是換上了我媽特地買的小禮服,頭頂戴著我的男朋友季時川精心挑選的水晶皇冠,閉著眼對著蠟燭許願。
直到儀式結束,我爸才在我媽耳邊輕聲問了一句:
“菲菲呢?”
“死了!”
一聽到我的名字,我媽的臉立馬沉了下來。
我爸登時就不說話了,自顧自走過去給沈心妍切蛋糕。
他一貫是這個性子,隻要我媽一生氣,他就會把所有要說的話都憋回肚子裏,然後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記得小學畢業那年那年,我要去參加鋼琴十級考試,路費服裝費考試費加起來一共需要小兩千塊錢。
那時候媽媽整天在醫院裏陪著沈心妍,所以我隻能央求爸爸。
爸爸說他手裏沒有錢,要去找媽媽商量一下,於是就帶我去了醫院。
結果他剛一張口,就被媽媽高聲堵了回來:
“心妍都這個樣子了,你們還想著鋼琴考級,你們父女倆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我沒錢!”
爸爸站在媽媽麵前,就像一隻受驚的鵪鶉,再也不敢說任何話。
直到出了病房才小聲跟我解釋:
“心妍病得嚴重,家裏的錢都拿給她治病,實在不剩什麼錢了。考級的事以後再說吧。”
然而第二天,我媽就因為沈心妍說了一句隔壁床有點吵,把她換到了VIP單人病房。
而我考級的事再也沒有被提起過。
沈心妍吹完蠟燭許完願,也順嘴提起了我:
“菲菲每年都會陪我一起過生日,今天怎麼還沒來?”
我媽扁著嘴沒說話,我爸更是把脖子都縮起來了。
現場唯有季時川不耐地歎了一口氣:
“我早說過讓她提前兩天請假回來!她那份破工作難道有心妍二十七歲的生日重要嗎?”
沒錯,與我相戀七年的男朋友在認識沈心妍之後再也不會向著我。
他甚至為了給沈心妍送一頂最獨一無二的水晶皇冠,拉著我跑了幾十家商場,花了兩個月的工資才終於買到。
他去結賬的時候,售貨員都羨慕地看著我:
“這年頭,肯給你花時間又肯為你花錢的男朋友去哪裏找哦?”
我隻能尷尬笑笑。
有時候我都在想,季時川到底是我的男朋友,還是沈心妍的?
季時川趕著最後一班高鐵回了我們工作的城市。
臨走前,我爸在病房外悄悄拉住了他:
“你要是見到菲菲就和她說一聲,別老是惹她媽媽生氣。”
“還有,也別太實誠,別發多少工資就往家裏寄多少。她一個女孩子家,總穿得破破爛爛的不好。”
我知道我爸這麼說的原因。
我很少發朋友圈,更不喜歡曬自拍。唯一一條,是上個禮拜部門聚餐的大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