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姐姐,喝杯茶吧。”
餘萍兒巧笑倩兮,柔弱無骨的手捧著翠綠茶盞遞給我。
“我記得,我家隻有我一個女兒。”
她尷尬一笑,換了個稱呼。
“小姐,賞個臉吧。”
我這才接過那盞茶,涼的。
她笑著說:“小姐就像這涼了的茶,已經過時了,何不把這位置讓給我?”
“怎麼?伺候了皇帝半年,就忘記你自己是誰了?”
我放下茶盞,正眼都沒給她。
“您說過的,從今往後我便是江南的餘萍兒,不再是京城亂葬崗的孤女小萍。”
該她記的不記,不該她記的,卻記得清清楚楚、
半年前我在亂葬崗遇見了她,驚於她那和我七八分相像的容顏。
僅一念之差,我便從亂葬崗把她救回來,供她吃穿用度,用苗疆秘術讓她變得與我更像,許她一個江南千金大小姐的身份。
她隻需要幫我做一件事,在鐘裕莨南巡的時候勾引他,助我成事。
可我沒想到,她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一轉身,就懷了鐘裕莨的孩子。
“現在皇帝陛下愛的人可是我,您又不愛他,何必苦苦掙紮?”
她故意在我麵前挺了挺肚子,似乎是在嘲笑我的無能。
沒有懷上所謂的龍子,我確實很無能。
但是有一件事情,她貌似搞錯了。
“若你沒有這張臉,陛下他或許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餘萍兒的臉黑了又黑,過了許久才想到了什麼,然後對我甜甜一笑。
“沒事呀,陛下現在已經認定了那年陪他看煙花的人是我了,娘娘,我還得感謝你把這些過去對我傾囊相授呢。”
原來如此。
我說餘萍兒怎麼那麼快就得手了。
原來,是借用了我的身份。
我和鐘裕莨第一次的遇見並不是在京城。
他幼時也在他江南外祖家待過,那時候小小一個,也沒什麼人知道他是當朝二皇子。
那一年我八歲,父親在秦淮河邊為我放了一場煙花。
正巧是上元節,我遇上了出來逛燈會的鐘裕莨。
萬民都在仰頭,隻有一人不看煙花,隻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我覺得他有趣,便在下城牆之時主動與他搭話。
“你為什麼隻看我,不看煙花?”
他那時還有些膽小,扭捏了半天才說:“我覺得你比煙花好看。”
“哈哈哈你真有趣。”
雖然有許多人誇過我,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會用這麼新奇的比喻。
因為他的誇獎,我大發善心的送給他一盞明燈。
“你把願望寫在上麵,把燈放高些,越高越好,神仙會看到的。”
“謝….謝謝。”
他竟然紅了臉。
我們沒有交換姓名,相視一笑後便擦肩而過。
再之後,我便再也沒見過他,也沒隨著父親去過京城。
和大皇子鐘裕瓏認識之後,我才勉強認出來那人是他弟弟鐘裕莨。
我從未和他說過這件事。
但某一次和鐘裕莨聊天的時候,他卻提到過。
他說我和那小女孩很像,我隻嗬嗬一笑,說自己那天從未出門。
後來我就慢慢淡忘了這事。
沒想到有一天,它還能成為威脅我的手段。
瞧瞧,這就是我親手養出來的人。
“那你可得瞞得好些,別讓陛下發現了。”
我終於正視她,再抬眸已經是殺意畢現。
7
交鋒之時,鐘裕莨已經做好了風箏。
隻有兩個,一個給了我,他們二人共用一個。
那風箏做的極醜,但餘萍兒還是閃著雙眸誇了許久。
我有些語塞,終於明白一模一樣的臉,為何鐘裕莨對我毫無感覺,卻對她趨之若鶩了。
鐘裕莨放風箏的技術不錯,很快就把那個製作粗糙的紙鳶升了上去,餘萍兒拉著那條線,也不敢跑,就一直在原地站著。
不知何時,鐘裕莨已經站在了我身旁。
“你不放麼?”
“太久了,臣妾已經忘記怎麼放了。”
他糾結了一瞬,執起我的手。
“我教你。”
鐘裕莨的氣息極近,幾乎是環繞著我整個人。
他熟練的扯著線,把金魚風箏高高舉起,往前跑了幾步。
一撒手,風箏順風高高飛起。
像那年上元節遊魚似的明燈。
“我們好久沒有一起放風箏了。”
他走了回來,順著長線,和我一起看向那枚風箏。
“我第一次做的,也是金魚風箏。”
我記得,當時我還嘲笑他了。
我親眼見少年時的他十分珍重地塗著金魚最後一隻眼睛。
彼時的我還未意識到不該和他如此親密,大大咧咧的跑過去問他是送誰的。
他臉色清明,說:“送心上人。”
我哼了一聲,笑他:“你這麼悶的一個人,心裏竟也會裝著別人。”
“她一定不喜歡你吧。”
我故意逗他,但他繃著一張臉,無趣極了。
再之後,鐘裕瓏約我去放風箏,我便高高興興走了。
而在我走之前,他是怎麼回我的來著?
他說:“是啊,她不會喜歡我的,我也不會再喜歡她了。”
突然想到往事,我腦子空了一瞬。
那些都快被我淡忘的瞬間被想起,心裏突然覺得有些複雜。
鐘裕莨他喜歡的那個人,不會是.......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腦海裏麵形成,我猛地看向鐘裕莨。
而下一秒,耳旁傳來一陣痛呼。
我和鐘裕莨循聲望去,隻見小桃和餘萍兒撞了個正著,現今紛紛倒在地上。
餘萍兒捂著肚子哀嚎,鮮血瞬時就沾滿了嫩黃的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