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後,他慚愧的罕見踏入我房門。
“景淑,我許久之前便答應過憐兒,今年生辰時帶她去泰山遊玩。君子一諾,重達千金,所以......”
我冷不丁出聲,“裴斯,你可還記得成婚前答應過我什麼?”
他訝異地嗯了一聲,仿佛沒想到素日性子好的我此刻這麼會無理取鬧。
我一字一頓。
“你說啊,黃天在上,後土在下。今日我裴斯在此起誓,絕不讓景淑受到一星半點的委屈,也絕不會再讓她一個人麵對吃人的皇宮。”
你做到了嗎?
這話我沒說出口,但付諸於眼,看著他倉皇而逃。
陪嫁的馬奴跪在我身前,“公主,奴能去幫你殺了他。”
馬奴出身卑賤,卻天賦異稟,得我賞識才有了出頭之日。又拋棄好不容易得來的正經出身不要,也要跟著我來到公主府。
我從不懷疑他的忠心,也不懷疑他是否能做到。
終究隻是疲憊的歎了口氣。
“不必了,你就算殺了他,又能如何呢?”
彼時他茫然的睜著黑溜溜的眼睛,似乎不理解我的意思,滿腔頑固的想殺了裴斯。
“你還小呢,天下的事,哪裏是說殺就殺那麼簡單?沒有裴斯,我也會被父皇指給其他男人,好不到哪兒去的。”
他似懂非懂,“奴明白了,公主如今受製於人,所以不得不忍。奴想參軍,做出一番成績,帶主子離開。”
“好啊。”我勉強一笑,不管是真是假,願意給他這個機會。“你帶著我的親筆信去找魏將軍,總歸,要活著回來見我啊。”
他走了沒多久,寒冬臘月裏的一日,我不巧發動了。
天氣很冷,我的心更冷。
“駙馬還沒有來嗎?”
倉皇進出的婢女幾乎帶著哭腔,“公主,駙馬歇在那個賤人院子裏。說是酒醉,不叫我們的人踏進一步。”
夏嬤嬤急的眼都紅了,“這裏是公主府,此刻正是公主蒙難之時。這對狗男女還敢卿卿我我,看老奴不打爛他們的嘴!”
我使勁渾身力氣拉住她,“別,別去,難道他人過來了,孩子立馬就出來了?不來便不來吧,我自己生。”
這胎生的分外艱難,哪怕提前請好了宮裏的產婆,孩子總也下不來,隱隱有血崩之勢。
產婆滿頭大汗,“公主,胎位不正,是保大還是......”
夏嬤嬤厲聲大喝,“公主千金之軀,你說呢?!”
眾人的驚慌我聽不大清,隻努力又艱難的想讓孩子睜眼看見這世上。知道自己恐怕不大好了,到底喚了婢女來。
“去叫他......”
婢女哎了一聲,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這是我最愛的生命,也是他曾經最期盼的孩子。
即使不喜我,孩子總是無辜的。
我掙紮到了天亮,掙紮到嬰兒呱呱落地,吊著一口氣等啊等。
“公主,駙馬說有產婆在,他、他就不來了。”
看著沾滿血汙的孩子躺在我身側,活到這麼大,我第一次後悔——
從今而後,是連死都不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