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軲轆軲轆,很快停在了丞相府門口。
春桃剛替我掀開轎簾,我便看到了門口的父親和哥哥。
一個兩個,苦大仇深。
完了,被抓了個現行。
我吐了吐舌頭,連忙在春桃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規規矩矩地站好行禮。
“爹爹,哥哥。外麵這麼冷,你們怎麼在這裏?”
“別叫我爹!我不是你爹!”
我爹氣得吹胡子瞪眼。
“背著我和你哥哥,去聖上麵前求他取消婚約,這事兒你和誰商量了?”
不是我故意瞞著他們,實在是因為我不知道應該找出一個什麼像樣的理由。
權衡再三之後,我還是決定先斬後奏。
麵對我爹的責罵,我乖乖的站在他麵前聽著,一句話都不反駁。
好在我哥永遠站在我這邊。
“ 爹,我知道您生氣,但是咱們還是先讓妹妹回去再說吧,你看她的臉都凍紅了。”
還不等我給我哥使眼色,他就立刻開口幫我說話。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哼!”
父親並不理會我,轉身拂袖而去。
“爹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爹剛轉身,我哥就迫不及待的湊到我身邊,往我懷裏塞了一個熱乎乎的湯婆子。
“好像沒哭?”
我哥突然彎下腰,仔細的打量著我。
“為什麼要哭?”
我眨了眨眼睛。
“我以為你真的很喜歡太子殿下,現在他要娶旁人,你又去找聖上悔婚,多年感情付之一炬,你怎麼會不哭呢?”
我哥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沒什麼好哭的,我不嫁給他,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我握緊了手裏的湯婆子。
“不嫁給他也好。”
我哥壓低了嗓子道:“以前是你喜歡,我不好說什麼。既然現在你看開了,我也就直說了。我們這位太子殿下,也不算是什麼好人。
京城之中有的是好男兒,以後哥哥幫你選一個真正對你好的!”
看著我哥拍胸脯給我保證的樣子,我不由得揚起了嘴角,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清晰的身影。
這一世,我會在什麼時候遇到你呢,沈慕?
......
因著退婚之事,我爹大動肝火。
我回府之後,他便給我下了禁足令,整整一個月不許我出門,隻在房中抄寫禮記。
“小姐先歇歇吧。”
春桃小心地把墨跡未幹的紙張放在一邊。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搖了搖頭,繼續拿起筆。
“老爺他對您也太凶了,這都第十日了,還不肯放您出去。”
“別胡說,爹爹這是為我好。”
我重新拿起放在一邊的羊毫,蘸了墨,在宣紙上落下簪花小楷。
這幾天,蕭策安來找我了好幾次,爹爹每次都借口我在禁足,全替我擋了回去。
雖然沒明說,可是我知道爹爹是為了我好。
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哪有躲一躲就能過去的?
第十五日。
宮裏傳來了聖旨,皇後娘娘生辰,宣我和哥哥進宮祝壽。
闔宮宴飲,歌舞管弦不絕。
我坐在席上,漫不經心地喝著杯中的蜜酒,有一道目光自從我落座之後,便始終黏在我身上。
我隻裝看不見。
倒是我哥,趁著給我夾菜的功夫,瞄了一眼對麵的蕭策安,壓低了嗓子對我說道:“你若是覺得不自在,我就先讓人送你回去。你看太子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看出兩個洞來。”
我笑了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抬起頭,不經意地看向了蕭策安。
可是我的目光,卻越過他,停留在了他身後眉清目秀的小太監身上。
嗬。
為了見我一麵,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我低下頭,嘲諷一笑,站起身來道:“酒喝得太急了些,我去禦花園裏吹吹風。”
“我陪你一起!”
我哥立刻跟著我站起身來。
“不必,我等會兒就回來了。”
我哥無奈,隻得叮囑春桃:“好好跟著小姐。”
我攏了攏衣裳,轉身出了大殿。
天氣雖然寒冷,可禦花園中的梅花開得極好,倒是有好幾位王孫公子小姐在不遠處欣賞。
我拉著春桃往前走,果然,不一會兒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果然跟來了。
我笑了笑,改了方向,往禦花園中的碧波池走去。
直到到了湖邊,我才停下腳步。
轉過身,一個小太監正好停在我身後——可不就是剛才站在蕭策安身後的那一位?
“為了見我,你廢了不少力吧?”
我看著眼前的小太監,淡淡道。
“您認出我來了?”
小太監驚訝抬頭,露出了那張清麗絕倫的臉。
雖然不施粉黛,卻更顯標誌。
可不就是那位即將入主東宮的花魁娘子蘇瑤琴?
蘇瑤琴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她愣了一下,下一刻,便“撲通”一聲,跪在了我麵前。
“徐小姐,是我求著太子殿下,他才肯答應讓我來見您一麵的。”
泫然欲泣,好不可憐。
“說吧,你想說什麼。”
我隻當聽來解悶。
“徐小姐,我是蒲柳之姿,本不應當服侍太子殿下。
誰知那日,我在鬧市中救了太子殿下的性命,太子殿下可憐我,這才大發慈悲,讓我入府伺候。
我不過是太子殿下養在身邊的一個小玩意兒,在殿下的心裏,您才是他獨一無二的太子妃。
您要生氣,就生我的氣,千萬不要生殿下的氣,您若是覺得我礙眼,我今日便回府一脖子吊死,絕不讓您為難。”
蘇瑤琴跪在我麵前,說著說著,低聲啜泣,腮邊的眼淚如同珍珠,當真是楚楚動人。
可我卻覺得好笑。
上一世,她恨我入骨,巴不得我早日死在蕭策安的手裏。
明明心機深沉,多次陷我於不義,卻一味裝可憐,裝柔弱博取同情,讓所有人都覺得是我在欺負她。
現在,她跪在我麵前,可憐巴巴,說不定,心裏早就罵開了。
我覺得好笑,揚起唇角,含笑開口:“那你就去死吧。”
“什麼?”
蘇瑤琴停住了啜泣。
“沒聽清楚嗎?還是你這麼快就把自己剛才說過的話給忘了?”
我施施然站起身來。
“不是你自己說,若是我當真 覺得你礙眼,你就去死。那你現在就去死吧。
你要是死了,我就如你所願,嫁給蕭策安,還給你立一個長生牌位,如何?”
蘇瑤琴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蕭策安讓她來的時候,一定跟她說,我這人最是吃軟不吃硬,隻要說些好聽的話,就可以把我耍得團團轉。
“徐小姐,你——”
“我怎麼了?是你自己要去死的,我現在讓你去,你又不願意了?”
我挑眉一笑:“那讓我如何相信你說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