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晚進宮已半月有餘,也專寵半月有餘。
今日正值月中,按照古例,皇帝是要來我中宮就寢的。
我吩咐小廚房,做了幾道沈鶴愛吃的菜肴,靜待他的到來。
我想和他談一談,談談未穩定的朝局,談談我和他,談談薑清晚。
我從傍晚等到深夜,都不見沈鶴的身影。
讓人召來他身邊的小太監,才知道他有又留宿在了坤寧宮。
第二天早上。
各宮妃嬪都早早的來向我這個皇後,請了安。
唯獨遲遲不見薑清晚的身影。
她來遲了,和那天給臨沂王選妃一般。
隻不過這次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皇後娘娘,我伺候皇上來晚了,您不會開罪我吧?」
張揚又得意。
我品著茶,聞言抬眼看向姍姍來遲的薑清晚。
「既然知道來晚了,那就自己跪下,向本宮請罪。」
她扶著她的發髻愣了一下,也許是沒想到我會真的開罪於她。
她不和我爭辯,隻說了一句。
「希望皇後娘娘不會後悔。」
說完她直直的跪了下去。
這句話我並未放在心上。
懲治壞了規矩的妃嬪是我的責任。
我和其他妃嬪慢慢品茶,由她跪著。
還未跪到半個時辰,剛下早朝的沈鶴大駕光臨。
多日不見,沈鶴越來越像個帝王,眉宇間隱隱透著威嚴。
「薑與寧,你為何又為難清晚?」
「臣妾隻是按宮規辦事,何來為難之說?」
「你現在眼裏除了規矩,就不能有點別的什麼嗎?」
聽著沈鶴的話語,我一時間有些無力。
難道眼裏可以有江山社稷?
好笑極了。
後妃不能幹涉朝政這是曆朝曆代傳下來的規矩。
在沈鶴這裏尤甚。
現在我逐漸明白,不是當皇帝的人多疑,而是皇帝多疑。
我想起了我在四皇子府裏的最後一夜。
那天,是沈鶴真正意義上成為了皇子奪嫡中的最後贏家。
我和他把酒言歡,做著最後的告別。
喝完這場酒,我就要回我的薑府,老老實實的做我的嫡女。
不再插手朝堂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還是四皇子的沈鶴似乎醉了,麵色酡紅。
他柔聲對我說。
「阿寧,我雖成了最後的贏家,但朝堂之上,不服我的大有人在。阿寧可以再幫我一回嗎?」
我飲下杯中的最後一滴酒,告訴他。
「四皇子,等您成了帝王後,萬事隻能靠自己,其他人可信,但隻可信三分。」
「我信阿寧,阿寧,你能做我的皇後嗎?我保證,你永遠都會是整個皇宮裏最尊貴的女人。」
看著眼前人的臉龐,我逐漸失神,腦子裏卻思緒翻飛。
我知道,如今的沈鶴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可以任他皇兄皇弟隨意欺辱的四皇子了。他有著自己的考量,身為一個即將登基的帝王的考量。
左右他也不過是圖我父親在朝堂的地位,我父親手中的權力,會讓他這個新帝喘上一口氣。
我也不虧,薑家出了個皇後,這是件光耀門楣的好事。
更能我的父親在朝堂之上添上不少助力。
各取所需罷了。
凡事利弊,相輔相成。
我知道,這個皇後並不好做。
我要有心智、有智慧、有魄力、要剛柔並濟、要張弛有度。
既要顧著家族、又要顧著皇室。
還要防著一些宵小、雜碎的冷槍暗箭。
這樣看起來皇後真的不好做啊!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的是沈鶴那張臉,和記憶中的他有著五六分的相像。
我其實有些害怕回到薑府的深宅大院裏,那樣他的音容笑貌會被時間的河流衝刷。
會在我的記憶裏逐漸模糊、直至消失。
每看到沈鶴一眼,記憶裏的他就更清晰一分。
我將手中的酒杯扔進河裏,點點頭。
「好。」
就這樣,我成了沈鶴的皇後。
問完這句話後。
沈鶴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薑清晚,薑皇貴妃。
兩人攜手站在我的麵前,沈鶴盯著我,一言不發。
似乎想要從我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來。
又讓他失望了,伴君如伴虎。
我隻能萬事遵照規矩,又能在不違背沈鶴心意的情況下治理著這偌大的後宮。
這樣才能不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我恭敬地站在他麵前,讓身邊的宮女阿容替他泡一壺今年新出的雨前龍井。
沈鶴冷哼一聲,不再聽我說了什麼,自顧自地把協理六宮之權賜給了他懷裏笑得嬌俏的薑清晚。
我望著他們相攜而去的背影,不禁想。
眼前人空有和他些許相似的麵皮罷了,其餘的倒是無半點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