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師父最終還是沒逃出去,在宮門口就被裴謹抓住了。
「身為貴妃,竟敢跟一個賤民私奔,你該當何罪?!」
裴謹以為我跟宋辭玉有私情。
可他不知道,要是宋辭玉不帶我逃離冷宮,我會死的。
裴謹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他的白月光,哪裏知道那個女人暗地裏想殺我?
冷宮的飯菜,我不想一遍又一遍地拿銀簪去試毒了,還有啊,我真的不想把偷來的匕首藏在枕席下麵防身了,那樣睡得不舒服。
我甚至怕夜裏做噩夢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自己。
可惜,裴謹從來就沒有理解過我的處境。
「來人,把宋辭玉帶上來!」
裴謹冷冷地吩咐士兵,接著從懷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眼神狠厲地瞪著宋辭玉。
在清冷的月光下,刀刃映出銀白的光,比京城的這場大雪還要寒冷。
我似乎預感到了他要做什麼,心下一緊。
「不......不要!」
我所有的倔強和高傲的防線在那一刻全部崩塌,連聲音都變得顫抖。
「求求你,放過我師父。」
我瞬間跪了下來,卑微地彎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揪住他的衣袖。
那一刻,我丟下了自己從前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尊嚴。
連裴謹這樣的人渣,我都肯哀求。
可轉念一想,沒關係啊。
自從我爹戰死沙場、蘭家敗落後,我就什麼都不在意了,我如今隻要我師父活著。
因為這一輩子,除了我爹,就隻有裴謹和他待我最好。
但裴謹登基後,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白月光,待我早就不似從前了,連我的皇後之位都為她保留了起來,隻等她生下皇子,就會拱手送給她。
裴謹變了,可我師父宋辭玉沒有。
無論是從前在廬州,還是今日在京城,這十幾年來,他對我都是以命相護的情分,叫我怎麼忍心舍棄他?
隻可惜啊,裴謹這個人沒有心,不明白。
「你越是求我,我就越是要他生不如死。」
裴謹說著,一把甩開了我的手,眼神陰鷙地瞪著我。
「蘭卿,你記住,你犯的每一個錯誤,你在意的人都會為你付出代價。」
話剛說完,手起刀落。
那天,裴謹親手挖了我師父的雙眼,就當著我的麵。
記得以前,有個我爹的故友告訴過我,刀刺在眼睛是最疼的。
那人是我世伯,和我爹一樣,是位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想必他說的話也是真的。
所以,宋辭玉該有多疼啊?
「啊!」
地上的人不斷哀嚎著,發出悲天憫人的嘶吼,聲音尖銳到幾乎要刺破我的耳朵。
不管我怎麼道歉,怎麼磕頭,裴謹都沒有絲毫要停手的意思。
我知道,他不是愛我,隻是想維護皇家的顏麵。
「師父,師父......」
我哭到渾身忍不住發抖,雙膝忽然一軟,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師父,不要死。」
我趴在地上,五指深深摁入深雪中。
刺骨的寒意襲來,透過我的指尖,順著我的胳膊,鑽入我全身上下的血液裏。
好冷。
但我仍舊拚盡全力,一步一步地爬向宋辭玉的方向。
不知道什麼東西從我懷袖中掉了出來,可我已經無暇顧及。
裴謹將帶血的匕首隨意丟到雪地上,便拿出幹淨的帕子,嫌棄地擦了擦手上的血。
「蘭卿,你真賤啊,像條狗。」
他居高臨下地瞥著我,發出一聲輕蔑的嘲笑:
「你總說自己出身將門,是開國功臣之女,身份尊貴,和你爹一樣,瞧不起朕是贅婿,如今還不是要跪在這裏,懇求朕放過他?」
那天,京城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卻都不及裴謹的語氣那麼冷。
他笑得猖狂,我聽得悲涼。
胭紅色的血順著宋辭玉那白皙的肌膚和如玉的手指流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上,染紅了我看向他的雙眸。
漸漸的,雪一點一點地落在我的睫毛上,模糊了幾分視線。
我看不大清宋辭玉的臉了,隻聽到他撕心裂肺的悲鳴聲。
在那種刺鼻的血腥味裏麵,隱約還摻雜了我師父身上自帶的那股檀木香氣。
可我終究是不敢擁抱他。
我怕裴謹會更瘋狂。
「卿卿,不要哭。」
那時,宋辭玉就這麼奄奄一息地倒在雪中。
我不知道是雪太大,把他的身體給掩埋了,還是他一襲白衣太聖潔,勝過雪。
但他還想抬起那隻顫抖的、被血染臟的手,艱難地伸向我。
空洞的雙眼在流血,嘴角卻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安慰我:「卿卿,別怕,我們會一起回家的。」
家?
是啊,我是想回家的。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想逃離京城這個囚禁我的深宮,想回我廬州的故鄉。
可如今,我隻在乎……
宋辭玉,你疼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