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仗著月事,我和李呈俞圓房之事拖了足有一周。
這幾日我已逐漸接手李家後院的家務事了,現下的李府是前年李呈俞查案有功,又恰李呈俞第四任妻子得抑鬱症自殺,皇帝得知後特賜給李呈俞的,說是幫他衝喜。
李呈俞是寒門出生,父母在他幼時便都已離世,後被領至伯父家養育。李伯父本就在京中有自己的府邸,並不與李呈俞住在一塊。
所以李府的後院事情並不多,總結來說,隻要我不生事,李府的侍從乖順些,後院什麼事都不會有。
這幾日,我把李府近幾年的賬目和紀要都大致看了一遍,從中大概的了解了一些李呈俞的生活作息。
知道他夏日愛喝綠豆羹,秋日愛吃沙田柚,冬日愛喝羊雜湯,春日胃口最差吃食開銷是一年中最少;還知道他作息規律,日落後兩時辰內必定睡下,早晨天擦亮便起身,食過早飯後大多獨自在書房裏飲茶看書,之後才去早朝或上衙。
今日李呈俞下衙回府時,我按照他的喜好把剛剝好的沙田柚給他送至書房。
這一周來,我們每日都會見上兩麵,晚上也會躺在一張床上就寢。
但除此之外,我們誰都沒有主動的去幹擾過對方。
回門那日,我說月事還未幹淨,不過是框他,框他的原因自然是因為我心中沒底,我不知道他會待我如何,我也不願自己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如今我主動去尋他,是因為我這幾日觀察得知他應不會是隨便欺負我之人,再就是,畢竟我們也是夫妻了,理應早些圓房的,若再拖就成我的不是了。
「官人在外一日許是累了,這是今早我去集市上買的,看著水分挺足,不知甜否,官人要嘗一嘗嗎?」我溫聲細語的說著,輕手輕腳的把盛著沙田柚的盤子放在他書案上。
李呈俞伸手拿過一塊放進嘴裏,嚼了兩下說:「嗯,甜。」
「甜便多吃兩塊,明日上衙前我拿食盒給你備些,若隨時想吃便可吃了。」
我已經將自己代入了賢妻的角色,讓自己盡可能的溫柔體貼,體諒官人。
可我卻沒想到,李呈俞好像有些不樂意。
他直接反駁我:「不必了。」
「啊?」我一時沒忍住,發出不解的聲音。
「夫人白天還有許多家務事要管著,不必起大早操勞這些。」李呈俞見我不解,特此解釋了一句。
話畢,他站了起來,沒再看那盤柚子。
「該吃晚膳了,夫人一同前去吧。」李呈俞也不曾看我,自己先一步出了書房。
我忽然覺著眼前被蒙了一層紗布,讓我看不清李呈俞的心思。
有些不舍的看了眼親手剝了半天的柚子,我賭氣的拿起一塊放入嘴中,邊起身跟上李呈俞邊嚼著。
嘶~
好酸。
酸的我牙都澀了。
我更迷糊了,看著李呈俞的背影,好想追上去問個究竟。
最後我自然是忍住了,究其原因是因為我怕尷尬,家裏本就沒幾個人,而我和他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要刻意躲著誰,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我假裝不知的繼續吃完了晚膳。
家裏就我們兩個人,所以侍從也不多,除了幾個看家護院的和廚房打雜的,他的身邊隻有兩個侍從,一個協助他處理公務,另一個大多是跑腿的。
我來了李家後,李呈俞也給我配了一個侍從,是個比我大上幾歲的女侍從,已經嫁了人,夫婿是醉仙樓的小廝。
女侍從叫紅竹,平日裏話不多,做事也算勤懇,之前在莊戶人家服侍過人,後因那戶人家付不起月銀,便將她趕了出去,之後就來了李府。
「紅竹,替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更衣。」我回到房間對紅竹說。
紅竹點了頭,轉身去為我準備,備好熱水後便又來喚我。
我翻出新做的肚兜,連同毛巾和裏衣一並拿上。
她定是看見了,在我洗澡時隔著屏風小聲問我:「公子今晚可是要早些回屋?需要備些茶水否?」
「我也不知。」我說。
紅竹沒再問,閉上了嘴等我洗完。
我想著她年歲大些,又已結過婚,忍不住還是張口問她。
「紅竹,你與你夫婿都是如何做那事的?」我也是第一次跟人提這種事,一時有點難以啟齒。
我聽見紅竹動了,但等了一會才等到她開口:「這種事一般以男人為主,我們女子聽從就是了。」
「是什麼感覺?」我追問道。
「沒什麼感覺,頭次會有些疼,往後的也就那樣。」紅竹答得有些低沉。
我從水中站起,不打算再洗了。
紅竹拿過大毛巾為我擦幹身上的水珠,然後將衣物遞給我。
我穿好後,她跟著我一並回了房間。
李呈俞確實比往常早了半個時辰回房,他回來時,我正在整理我的首飾,我心裏是緊張的,便沒有迎出去,隻分心的聽著他的動靜。
他先是褪去外衣,然後到一旁的臉盆處洗了把臉,緊接著沒了動靜。
我好奇的回頭,卻嚇了一跳。
他竟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看著我。
我趕緊起身,行了個簡單的禮數。
他沒說話,繼而轉身出了房門,看方向,大抵是去沐浴。
我加快速度把首飾收拾好,然後跑回床上蓋上被子,等著今晚之事。
我既期待,卻還得讓自己不要期待。
他有過四個女人,這是我無法避免自己不去比較的源頭,我總擔心自己會是最差的那一個,我會怕他和我之間也毫無感覺,從而對我更是敬而遠之……
夜深。
我和李呈俞雙雙靠坐在床頭,他手裏拿著書簡坐在床靠邊的地方,借著燭台的燈光照明。
而我則是一個人在裏側玩弄頭發。
我看似在發呆想著不知何日的事情,實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呈俞的身上,就連他的發絲隨風動了那麼一分我都能有所察覺。
我等了許久,都不見他有動靜,可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我翻身下床,小跑去茅廁。
因為長期固定一個姿勢不敢亂動,此時我的腿還有些發麻,我鬆快了兩下,趕緊往屋裏走。
李呈俞看我進來,總算是放下了書簡,繼而把身子都縮進被子裏。
我抿了抿唇,心裏更是緊張了。
待我回床上坐好,李呈俞突然喚我:「夫人。」
「嗯?」我應道,隨即更是控製不住的期待。
可他突然不說話了。
李呈俞眼神發散的看著我的手,他的嘴唇總是剛微微張開又立馬合上,應是有什麼話不知道該如何跟我說。
我不想讓他看出我緊張,所以一直控製著自己的手指,不敢動彈一分。
「這幾日住的可還慣?」李呈俞語速忽地變快,話出口後,他便一直盯著我看。
我如是答道:「自然是慣的。」
「家中隻有你我二人,若是你不慣,我讓二伯母和堂妹過府上來陪陪你。」李呈俞應是看穿了我的謊言,所以這樣說。
我心中很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跟他說實話。
按理來說,夫妻本是一體,應當坦誠相待。
可我想到阿爹如此那般殷勤,李呈俞卻絲毫不當一回事,想到李呈俞連個柚子的味道都不肯實話相告,都要騙我。
我還是搖了搖頭,轉了話題:「說來,妾身與官人還未到伯父家拜訪,是否有不妥,官人何時休沐妾身備下禮物,到時與官人一同登門拜訪。」
李呈俞怔怔的看著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豁然的笑了:「這月不便休沐了,且等些時日,到時我提前與夫人說。」
「嗯,不耽誤官人便好。」我雖這般豁達的說著,心中卻覺著我與李呈俞是越發的疏遠。
李呈俞看著我的眼睛,忽然發問:「夫人年方19?」
「聽聞官人未到而立之年便身居高位,可是真的?」我的語氣與李呈俞比之,多了兩分怨氣。
是我屬實忍不了了,這都是什麼問題啊!?
李呈俞倒是沒生氣,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後,我以為他該是道歉的,誰知他卻笑著感慨:「枕邊之人互問隔院小孩都知道的事,著實離譜。」
知道離譜你還問?
李呈俞可真氣人,氣得我都忘了今晚原先是要做什麼了。
奈何我心裏是沒底的,想跟他生氣,想罵他真瘮人,想委屈給他看,可我不敢,通通不敢。
「官人,夜深了。」我說的唯唯諾諾,大有故意轉移話題的目的。
我扯過被子平躺下,眼珠子轉著,悄悄的看了一眼李呈俞。
他二話不說的別過身將燈燭吹滅,看他如此速度,我更是對他氣惱,也更是連背過去睡都不敢。
我怕他覺得我小氣,連句玩笑話都開不得。
我怕這偌大的宅府,連他都對我愛搭不理。
往日裏,我對自己說再多寬慰的話,再是寬慰自己絕不會如他那幾任夫人般接離他而去……
可說到底,我也是因為害怕,才會寬慰自己的。
我合上眼,如近日來睡覺那般平躺著,我佯裝著自己心境闊達,對今晚的事毫無感觸。可我的耳朵卻一刻也不曾鬆懈,聽著枕邊的絲絲動靜,腦海中映現出李呈俞所進行的每個動作。
李呈俞躺的應是離我有些遠,寂靜之前的動作並不大,床鋪也隻有微微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