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無皮之樹

03

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家裏亮著微弱的燈光，那一直都是姐姐給喜歡晚歸的我特意留的。

可這一次我卻沒有感覺到絲毫溫暖，隻覺得一股股冷意蔓延至全身。

因為，借著燈光，我看到了——

無皮樹，竟然已經結出了一顆紅彤彤圓滾滾的果實！

果實散發著瑩瑩的紅光，那紅光接觸到無皮樹後，就變為了紅色的粘稠液體，順著樹幹緩緩地向下流，滲入了泥土之中。

無皮樹樹幹上有一圈一圈如同鬼臉的花紋，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鬼臉好像在看著我，緩緩地對我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小五。」

我倏地轉身，便看到現在家門口的媽媽。

媽媽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你在做什麼？」

我嘴角囁嚅了兩下，低下頭，小聲道：「沒做什麼。」

空氣寂靜了片刻，媽媽又開口了：「下次早點回來。」

說完便轉身回了屋。

我有些驚訝，今天媽媽竟然這麼簡單的就放過我了？

從前她見我這麼晚回來，都會狠狠地責罵我一頓。

我看著媽媽離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種極其陌生的感覺。

我忍不住想——她是我的媽媽嗎？

——她會不會也是無臉人？

——她突然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想要替代我？

不，思思說了，無臉人隻有一個，不會有第二個無臉人。

可是我突然又想起。

其實，無皮樹並不是隻有姐姐一個人在澆。

偶爾，媽媽也會幫著澆水。

我忍不住悄悄來到媽媽的臥室前，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04

「還有多久？

「我等不及了！

「我想讓她活過來！

「我不想失去雪兒，她是我最愛的女兒啊！

「既然沒辦法兩個......那就舍棄我那沒有用的小女兒好了。

「小五......是我對不起她，可是我沒辦法啊！

「我相信她會理解我的！」

我靠在門上，聽著房間裏媽媽越來越大越來越冰冷的言語，內心沒有任何波瀾。

因為媽媽說的是事實。

姐姐寧無雪，就是比我寧五月這個什麼都學不會的廢物厲害得多。

媽媽這幾句話，似乎揮散了圍攏在我記憶中的濃霧，讓我想起了許多從前的事情。

比如，大雨中那唯一一把雨傘，媽媽給了姐姐，姐姐卻撐在了我的頭頂。

比如，盛夏的唯一一根雪糕，媽媽買給了姐姐，姐姐卻塞進了我的嘴裏。

比如，寒冷天中唯一的一副手套，媽媽給姐姐織了出來，姐姐又戴在了我的手上。

媽媽從來都沒給過我什麼，我的一切都是姐姐給我的。

所以，若真讓我為姐姐犧牲，即便付出生命，我也會毫不猶豫。

但——無臉人，真的是我的姐姐嗎？

雖然媽媽依舊叫姐姐為雪兒，依舊最愛姐姐。

但我知道，媽媽愛的不是姐姐，愛的是優秀的姐姐。

如果無臉人也能和姐姐一樣優秀，甚至更優秀的話。

她不是不能放棄姐姐和我。

我悄悄地後退，回到了我自己的房間。

明天試探一下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