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天保佑,我們真的在樹林裏找到了一處破敗的......至少能看出模樣的......茅草屋。
我剛剛找了個地方坐下,林止就哐當倒地了。
我忙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勢,一時有些淩亂。
原來他說的“沒什麼大事,死不了”隻是指劍傷不致死,但沒說劍上有毒。
我隻對毒藥有所了解,但不精通,隻能看出他中的這個毒不致命,但他會在冰淬火煉之後逐漸失去心智,陷入瘋癲之態。
跟直接要人性命相比,讓人活著失去下半生,更是殺人誅心。
這便是不致命,卻能與致命毒藥齊名的“瘋癲散”。
我的殺意騰地就從心底升起來,太卑鄙了!
即使是我在生門的時候也不會選擇使用這種毒藥,我不喜歡折磨別人,能夠以一種快速的方式減少死亡的痛苦是我能為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所以我向來對這種毒藥和使用這種毒藥的人嗤之以鼻,我身上帶著的要麼是見血封喉的毒藥要麼是讓人暫時失去行動力能讓我脫身的藥物,之前給那個黑衣人使用的就是後者。
我把林止的傷口包紮好,然後找了些稻草,勉強鋪了個席子,把林止扶上去的時候,我摸到他身體冰冷。
是藥效開始發作了。
我知道一個延緩毒性的方子,但是如果以我現在的身體進城去抓藥,可能還沒等我把藥抓回來,林止就先歇菜了。
還有一個辦法......
我皺著眉頭,又看看林止,沒有繼續糾結。
林止,我的命是你救的,如果我們倆都能活下來,那就皆大歡喜;如果我死了,那就當我還你人情了。
我把林止扶起來,盤腿坐在他身後,強行催動身體裏殘餘的內力,以我目前的能力幫他把毒逼出來是不可能的,但我能用內力最大限度壓製他的毒性。
如果能捱到他醒過來,或許能靠他自己把毒逼出來。
所以我也在賭,賭我僅剩的內力能幫他拖延時間,賭他能夠醒過來。
他終於慢慢開始恢複了體溫,我也已經力竭,隻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疼,沒有內力傍身,這些疼痛在我身上無限放大。
我看著林止掉落在身旁的劍,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拿起它,自殺。
癱倒在地上的我真的朝他的劍爬過去了,如果不是他腰間的香囊,我也許已經自殺了。
那是一個桂花味的香囊,桂花,對我意味著家。
我一下就清醒了,還沒到家,我怎麼能死。
我翻過身來,就這樣仰麵躺在地上,看著點點星光,聽見林止的呼吸聲逐漸平穩,我也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
後來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困了,我竟然伴著林止的呼吸聲睡著了。
再次被驚醒,是我聽見林間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我翻身坐起來,拿過林止的劍,反握在手上。
那聲音越來越近,我聽不真切,但感覺像是某種動物。
然後我就在蒙蒙亮的天色中,看到一條近兩米長、手腕粗的黑蛇,朝我吐著信子。
一瞬間,汗毛不由自主地全豎了起來。
小時候我是怕蛇的,但生門培養殺手都有著非人的手段,我從蛇窩裏爬出來的時候,就覺得不過是個會咬人的東西,我的劍可以比你更狠。
我轉動劍刃,寒光映射在我眼睛裏,眼神比蛇更可怕。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珍珠,往後退。”
4.
出聲的是一個穿著明豔服飾,戴著各種叮叮當當首飾的姑娘。
聽見她的聲音,那蛇開始往後退,退到她身邊,順著她的手爬上去,然後纏在她的腰間,變成了一條腰帶......
但它還是吐著信子望著我。
姑娘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毫不把麵前拿著劍、一身殺氣的我放在眼裏,反而還笑著說:“別擔心,珍珠,他們傷害不了我,一個半死不活,一個不省人事,沒什麼威脅。”
我心裏一噎,第一殺手第一次被人看不起,還是被個看起來沒什麼武力的小姑娘看不起。
不過她說的也是事實,半死不活的那個確實是我,我瘋狂打顫的手快要拿不動劍了。
“姐姐,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你把劍放下來吧,別撐著了。”
她甜甜地叫我姐姐,還展露出那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見我沒有半分鬆動,她又接著說:“我可以幫你們,那個哥哥的情況看上去不太好。”
我轉過頭去,林止的嘴唇已經發紫,看來我的內力並沒有幫他爭取到多長時間。
小姑娘也跟著我來到林止身邊,她看了看林止的傷口,又給他把了脈。
喃喃自語地說:“居然還有這樣新奇的毒藥。”
我看著她發亮的眼睛,閃爍著可疑的興奮的光,徹底將“人畜無害”這四個字從她身上劃去。
“姐姐,你放心,我懂毒,一定能給你把他治好。”
看我懷疑的目光,她還一本正經地豎起了四個指頭,“我以我和珍珠的小命發誓,這毒,我一定給你們解嘍!”
眼下別無他法,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治。”
她像是得到命令般,快速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針,在我感覺她快要把林止紮成篩子的時候,林止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成了!”她瀟灑收針。
林止的唇色在慢慢變淡,直到恢複正常,我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又轉頭看著我,“不過姐姐,我看你的情況比他還嚴重。”
她拉住往後倒的我,順勢給我搭了個脈。
“我隻懂毒,不懂醫術,但能看出來你的身體已經非常差了,如果不好好休養,恐怕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我沒有說話,我的身體我自然知道,當初給我診斷出病症的那個大夫是以我的病灶的正常發展情況推測出半年時間的,但經過生門和在這裏的兩次折騰,恐怕我的壽命得減半了。
她從包裏掏出一粒藥丸,“姐姐,這個藥可以助你恢複元氣,雖然不能起到根本的作用,但輔助你休養還是很有用處的。”
“謝謝。”
我接過藥,吞了下去,反正我的情況不會更糟糕了,她是害我還是幫我都不重要了。
我問她:“你為什麼要救我們?”
她指指林止,說:“因為我對他身上的毒感興趣。”
好吧,這個說辭我是相信的,因為她看見林止身上的毒的時候兩眼放光。
她扶著我躺下,讓我好好休息,說她和珍珠會守著我們。
不知道是她有什麼神奇的魔力,還是藥丸的作用,我竟然真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