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護國公老夫人的院中,卻是少見的熱鬧。
聽到傳報聲時,護國公老夫人正在婢女清橘的服侍下喝藥,藥是沈青歌連夜與府醫商定的方子,來給老太太補氣血的。
護國公老夫人咽下藥,擺了擺手,示意清橘先放在一旁,隨即眼神疑惑的看向通報的下人。
“青穹的妾室和沈枳?她們兩個怎麼湊到一起了?”
且不說這沈枳,就是這妾室如煙,往日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從不關心屋外事的。
下人臉上茫然,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好在護國公老夫人也隻是隨口一問,“叫她們進來吧。”
一進門,沈枳就鬆開了挽著如煙的手,噗嗤一聲跪在了地上,驚呆了屋裏眾人,就連跟她同路的如煙也是震驚不已。
“祖母,求祖母給枳兒一條活路吧!”沈枳一開口,眼淚就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掉,她紅著眼衝護國公老婦人哭訴道:“枳兒不知哪裏惹了表姐,讓表姐厭惡了自個,枳兒要是知道哪裏惹表姐生氣了,枳兒一定改!”
說著,她跪著爬到護國公老夫人麵前,吭吭的往地上磕頭,磕了兩下額頭便見了紅。
速度之快,連一旁的清橘都沒反應過來。
“......你這是做什麼?清橘,還不快把表小姐扶起來!”護國公老夫人從震驚中緩過神,連忙喊婢女把沈枳扶起來。
可沈枳是鐵了心的跪在地上,兩三個婢女一起拉她都沒拽起來。
不僅如此,她哭訴的聲音更愈發真切,“祖母,求求您讓表姐放過枳兒吧,枳兒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可千萬別氣著表姐,實在不行......實在不行枳兒便去給表姐磕頭。”
“混賬!這是說的什麼胡話!”聽著沈枳說的越發不像樣子,護國公老夫人眉頭一皺,忍不住嚴肅嗬斥,可顧念著沈青歌的名聲,她又軟了語調,對沈枳說:“地上涼,你先起來,有什麼話站起來好好說。”
一旁看傻了的如煙,被婢女掐了一把手臂,也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幫著拉起沈枳,“對啊,小枳,祖母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有什麼話你先起來再說。”
三個婢女加上如煙四個人,好懸才把沈枳從地上拉起來,扶她坐下。
就是坐下了沈枳也沒安穩,捂著臉哭哭啼啼。
如煙站在她的身旁,看一眼麵色深沉的護國公老夫人,再看一眼還在哭的沈枳,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窘迫,護國公老夫人都看在眼裏,心中暗歎,這個如煙,當真是一點心機都沒有,被沈枳拿來當槍使都不知道。
“罷了,”護國公老夫人歎了一口氣,總歸也是青穹的遺孀,“你也坐下吧。”
聽到護國公老夫人的話,如煙才慢半拍的想起來給祖母請安,等到護國公老夫人點頭,她才敢找個位置坐下,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隱形人。
看到她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護國公老夫人又是一陣頭疼,青穹沒有正妻,她怎麼著也算是大房唯一的主子,可不知為何讓她養成了這樣謹小慎微的性子,如今她老婆子活著還好,萬一她那天死了,她還不叫人欺負死。
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護國公老夫人心裏暗歎,把視線落在哭訴的沈枳頭上,“枳丫頭,你說說,你表姐怎麼惱你了?”
“是啊小枳,你快別哭了,祖母問你話呢。”如煙也跟著搭腔,沈枳一直哭也不說話,看的她著急。
兩個人都開口勸沈枳,沈枳才放下捂著臉的手,淚眼婆娑的開口,“......下個月是祖母生辰,我本想為祖母準備一份用心的壽禮,可我孤身一人來到京城,捉襟見肘,哪怕把手裏的所有銀兩都算上了,也不夠買壽禮的......這才想著先去賬房借一點,可誰賬房......”
她話沒說完,便又捂麵痛哭起來,如煙急問道:“還沒說完呢你別哭啊,是賬房沒給你嗎?”
她一開口,貼身婢女便急忙拽著她的袖子朝她使眼色,讓她閉嘴。
如煙茫然抬頭,怎麼了?她是問錯了嗎?不是沈枳自己說的賬房嗎?
婢女深吸了一口氣,手在嘴邊畫了個拉鏈,示意她不要再講話,聽老夫人講便是。
沈枳被如煙一問,哭聲更大了,她抽泣的點頭,“不僅如此,表姐還要賬房斷了我院裏所有的支出,讓我活生生的餓死啊!”
“祖母,我一人餓死無所謂,可我院中的下人們是無辜的,傳出去護國公府的名聲都要毀了啊!”她說著,又從椅子上起身,要給護國公老夫人跪下。
可這一次清橘已經做足了準備,和另一個婢女清雪一人一旁,看似輕柔的將沈枳安撫在椅子上,不讓她又再跪到地上的機會。
再跪下去,她們家大小姐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聽完了原委,護國公老夫人的眉頭也緊緊的皺起來,單隻沈枳口中這些話,竟真是沈青歌做的不對。
可她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護國公老夫人瞥了一眼清橘,清橘衝她點了點頭,暗示剛剛已經派人去叫沈青歌了。
“枳丫頭,你說的事情我已經聽全了,可你一人之話恐難成證,不若把青歌和賬房都叫來,你們當麵對峙一番。”護國公老夫人對沈枳說道。
聞言,沈枳臉色一慌,又很快掩飾好,她哭倒在椅子上,好似柔弱無辜,”祖母,表姐的性格驕縱,她豈會認下這件事,豈不聞官大一級壓死人,在她麵前,即便賬房管家知道實情,又豈敢跟表姐對峙。“
這話說的別扭,如煙感覺有些不對,卻很不知道從何說起。
可護國公老夫人活了這麼多年,哪裏聽不出沈枳話中的暗意,她這是變著法子的說青歌威脅賬房同她一起說假話呢。
“枳丫頭,這種誅心的話還是不要說的為好,護國公府中,絕不會出現任何黑白不分、徇私枉法之事。”護國公老夫人的神情並不嚴苛,卻很認真。
“老夫人這話可說的不對,縱使您不會徇私枉法,可那沈青歌卻是黑白不分之人!”
一道陰沉冷漠的陌生男音從門口突然響起,讓屋中人都是一驚,如煙連忙扭頭去看。
祁王陰沉著臉從門口踏進來。
坐在椅子上的沈枳如同看到依賴一般,立刻站起來,幾步撲到祁長祚懷裏,哭聲哽咽,“殿下,你可算來了。”
祁長祚把她摟在懷裏,看著眾人的神色很明顯不悅,卻還是彎了彎腰,算是跟護國公老夫人打招呼。
“貿然前來,打擾了老夫人議事,還望老夫人不要介意。”
人都已經站在跟前來了,介意又什麼用?
護國公老夫人大病初愈,隻能半倚在床邊,如今也強撐著讓清橘把她扶起來,“祁王到來,護國公府蓬勃生輝,老身又豈會介意。”
祁王冷傲的點了點頭,很滿意護國公老夫人的識趣,“老夫人能這麼想是最好的。”
他護著沈枳坐下,輕聲安慰了她兩句,上前幾步坐在最高位,橫眉冷淡一掃屋中眾人。
“既如此,枳兒被欺負一事,也該好好斷一斷,不知護國公府的大小姐,沈青歌,現在何處?”
護國公老夫人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祁王這語氣,怎麼好似興師問罪,“不知祁王找青歌何事?”
“何事?”祁王冷哼了一聲,“她忮忌嚴妒,苛責姐妹,停了枳兒院中的一切吃穿用度這件事,已經傳遍全京城了,怎麼,老夫人要裝不知道嗎?”
護國公老夫人眼中一驚,她尚且是剛剛得知這件事的,京城中人是如何得知的!
見護國公老夫人沒說話,祁王更是氣怒,“怎麼,沈青歌不出來,難道是要本王帶著兵卒去捉她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