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簷上的雨滴答落下，我躺在榻上，侍女輕柔的為我上藥。

我盯著昏黃跳躍的燭火，想了想，開口問道：“阿茶，涿州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為什麼會去涿州？”

阿茶淨過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眼睛裏是我看不懂的複雜：“美人，有些事，還是忘了好，什麼都不記得，不是可以高高興興嗎？”

“你說的也是。”

我困得有些睜不開眼，可是還是在阿茶轉身的時候拉住了她的手。

“阿茶，十一呢？”

是了。

坐在萬人之下的帝王之位的那個人，對我來說早已麵目不清。

我隻記得十一。

我閉上眼睛，安靜的睡著。

夢裏，我回到了太子東宮。

陽光穿透樹葉，撒下點點光暈。

我氣衝衝的繞進花園，十一正在夾竹桃樹下負手而立。

我跑到他麵前，氣得跺腳。

“十一，那些宮人隻聽我父皇的話，非要我去學什麼針織女紅，討厭死了！”

他溫柔一笑，緩緩將我擁入懷中：“別生氣，以後我帶你走，你想做的事情，我陪你，你不想做的事情，我永遠不逼你，好嗎？”

滿腔怒火被他輕而易舉地給熄滅，我實在是忍不出憧憬起和他的未來。

抬頭歡喜的咧嘴笑著：“不用，我都欺負回來啦，不氣不氣！”

我仍舊酣睡，外麵的雨卻越下越大，時而雷聲轟鳴，攪擾好夢。

寢殿中似乎有人慢慢靠近我的帷帳，有冷濕冷的風吹到我的臉上，我往被子裏縮了縮，嘟囔道：“十一，別鬧，冷…”

可我沒能等來熟悉的擁抱。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有人正掀起我簾子的一邊，微弱的燭火下，正是好久不見的陛下。

他看起來累極了。

我有些迷茫地望向他的臉，想想清楚一些事情。

我好像，有半年沒看到他了。

恍惚中聽阿茶提起過，他去什麼地方打仗去了。

陛下眼底似乎有很深的想念，他抬手想摸摸 我的臉，卻在咫尺之間停住了手，指尖顫抖，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我有些緊張地瑟縮了一下，試圖躲到床角——總之，離他越遠越好。

“你很怕我？”

陛下的眼裏閃過一絲受傷。

我不敢回答。

他牽強的扯了扯嘴角。

“說實話，我不會生你的氣。你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不相信？皇上開口，一言九鼎，不會不作數。”

好像真是這樣。

我略微放了心，猶豫著開口：“你知不知道，我的十一去哪裏了？”

皇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我就是你的十一。”

“你剛剛還說，你是皇上，不騙人！”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你的十一。”

他的聲音好像什麼將碎未碎的瓷器。我有些緊張——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我有點想問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不舒服的話，我也不會看病，隻能去找太醫啊。

“你不是十一，你是皇帝，你忘啦？我是你的美人，可是，我是十一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我掰著指頭，細細說給他聽：“如果是十一的話，他的身邊不會有那麼多女人。

皇上，你已經有了那麼多女人，能不能放了我？我想去找我的十一。”’

我與十一成親那天，大梁和西薑都熱鬧喜慶的仿佛要過年，先皇病體未愈還強撐著起身給我們主持大婚。

雷電閃過，我看見年輕帝王的眼睛，濃重的悲傷幾乎溢出來。

他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可是這是我和十一的事情，他有什麼好難過的？

難道他有了天下還不夠，還非要我這個小小美人的心？

簡直沒道理。

我已經忘記了，趙祁安就是十一。

“皇上，你記起來了嗎？你真的不是我的十一，我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是，我也不是傻子，你還是不要騙我了。”

趙祁安輕輕垂下眼睫：“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

反正他也沒有騙到我。

窗外驚雷陣陣，屋子裏氣氛壓抑至極。

趙祁安顫抖著手給我掖了掖被子，放下帷帳，轉身向外走去，卻忽然聽到重重一聲悶響。

我忙探出頭去看，趙祁安摔倒在地，他的身下慢慢流出鮮血，暈染開好大一灘。

他眼角是一行明晃晃的淚痕，在低聲祈求著什麼。

聲音飽含痛苦，低沉嘶啞！

“阿喜，你怎麼能......怎麼能......忘了我？”